支撐她的大樹,順著來時的路狂奔出去,由於速度太快,她被腳下的石子絆了一個趔趄,但是沒有摔倒。
“生命女神柯由卡啊,我從今以後每天都向你祈禱……”珍妮芙的眼淚已經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逆著她奔跑的方向向後飛成一條銀線。
“站住!”
聲音不是來自身後,而是來自面前的樹叢,珍妮芙心頭一緊,絕望地停住了腳步。女傭兵茫然盯著面前的一棵棵木然挺立的山毛櫸樹,樹林裡靜悄悄的,阿洛爾一語不發,但是顯然已經知道了來者的身份。微風瑟瑟,珍妮芙的手臂和腿部泛起一陣陣涼意,原因當然不只是由於寒冷。
過了一會兒,樹林裡響起了輪子滾動發出的“吱扭吱扭”的聲音,中間還夾雜著一個男人低聲抱怨的碎語,這種詭異的氣氛持續了一段時間後,從兩棵樹中間探出了一張略顯消瘦的臉。
淡黃色的頭髮,鬆鬆地覆蓋在頭頂,額頭上繫著一條暗紅色的髮帶,髮帶的末端輕搭在後肩上。兩隻淡藍色的眼睛似乎很無神,是那種很多天沒睡好覺造成的無精打采,普普通通的鼻子下面是一張輪廓不太分明的嘴,只有嘴角上若有若無的笑意是勾勒面龐的線條中唯一濃重的墨線。
賓布和珍妮芙擦肩而過,但是沒有和她搭話,而是朝不遠處的阿洛爾喊道:“喂,聖武士,你的好心會害死大家的。她已經看到了你的——尤其是我的臉,絕對不能讓她走!”珍妮芙隨後就看到了賓布身後的平板車以及車上被繩子捆得只露出鼻孔的拿慕魯,不禁嚇得往後倒退了一步。她幾乎立刻肯定那是一具屍體,而賓布則是專門負責處理屍體的人,自己稍後也會被面前的這兩個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殘忍地殺死,然後被做成像平板車上的那種醜陋的木乃伊。這時珍妮芙覺得自己一定是天底下最不幸,最可憐的姑娘,一切本不該是這樣的啊!
“如果一定會死,那還不如……”珍妮芙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她突然舉起劍,猛地朝賓布毫無防備的後背刺了過去。
然而賓布只是隨隨便便地側過身子,珍妮芙的劍就落空了,而她的人也因為失去了平衡而向地面上栽倒,賓布微微一笑,極快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她的上衣後領,像是老鷹抓小雞一樣揪著珍妮芙向阿洛爾那邊走。珍妮芙只好服從,但是她卻一直沒有放開手中的劍,唯有如此,她才能提醒自己還是一名傭兵,而不是落入敵人魔掌又毫無反抗能力的少女。
“我說過放她走。”阿洛爾向賓布重複,當他看見平板車上的拿慕魯時,聖武士的眉頭皺一下,“我可沒讓你這麼請拿慕魯先生來。”
“等——等!”賓佈擺手阻止阿洛爾繼續說下去,“首先,我不是你的手下,我是因為欠你的人情才幫你去找拿慕魯的,既然是我自己的事,那就由我全權負責,至於我使用什麼方法,你沒有權力過問!”
阿洛爾又看了看被賓布脅持的女傭兵,她很勉強地站著,把眼睛埋在哆哆嗦嗦的頭髮裡,一語不發。
“放她走!”阿洛爾這次用的是命令的口吻,賓布覺得阿洛爾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繼續違背聖武士的意願顯然並非明智之舉。
“好吧好吧,”賓布無奈地點頭,他面向珍妮芙,對她說,“你運氣不賴,不過在放你走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去辦,你會寫字嗎?”
“會——會!”看到了一線希望,珍妮芙忙不迭地答應,她慶幸自己早年跟叔叔學過不少書本上的東西,她連連說道:“我會寫字,會寫很多字!你要我寫什麼,我一定寫好!”
“是嗎,你連字都會寫啊……”賓布發愁地撓著後腦勺,衝珍妮芙扮了一個苦瓜臉,“真抱歉吶,我原以為只要把你的舌頭割下來就可以放你走了,沒想到你還會寫字,那隻好連兩隻手也一塊剁下來了!”說完,賓布用陰沉嚴肅的眼睛打量著珍妮芙,擺出“非常遺憾,但是我只能這麼辦”的表情。
“太過份了……”不能寫,不能說,不能拿劍?珍妮芙怎麼能想象如此模樣的自己呢?她突然覺得頭重腳輕,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瞬間褪盡,一下子暈倒在地上,姿勢就如同一條被拖上岸的魚那樣優雅。
“這就完了?”賓布覺得自己的玩笑才剛剛開始而已,完全沒有盡興,而一旁的阿洛爾已經用非常可怕的眼神在瞪著賓布了。
“她醒來後就放她走,”然後阿洛爾看了看賓布,“你也走。”
“我?”賓布不解地回過頭,“我為什麼要走?”
“你欠我的都還清了,我本來就不認為那次是救了你的命,即使沒有我,你也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