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害怕,我握緊拳頭,看著那個渾身包裹在白色錦緞裡的嬰兒!她躺在寬大的椅子裡,大大的水眸略微有些迷惑地張著!於是我抬腳向前,挺起胸膛……
那白鶴歪著頭打量我,低低的鳴叫,尖尖的鳥喙在眼前晃啊晃得,忽然覺得渾身不舒服,如芒刺在背!我討厭那審視的態度,彷彿是被選擇的商品!
雪虎忽然伸過頭來,一雙大大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黃金才有的色澤,巨大的虎口微微咧開,尖利的牙齒白的耀眼!我一驚,不由自主後退半步,後背的汗毛根根立起。近旁卻有咯咯的笑聲突兀響起來,那個只有百天的小嬰兒,柔柔軟軟的小手伸向空中,她想幹什麼?
我看著那孩子撫摸白鶴硬硬的鳥喙,對著雪虎微微一笑,天地失色!白鶴低首,雪虎臣服!前一刻還寂靜如水墨畫的人群忽然湧過來,歡呼響徹山林!這、就結束了?
我不明白!僅僅是因為那簡單的撫摸或者是不知所謂的一笑!我一輩子也不明白自己自己輸在什麼地方!她僅僅是因為小,因為小所以不懂得害怕罷了!我的後退有什麼錯?有什麼錯?那銳利的虎齒擁有將人生生撕裂的力量,她知道嗎?不知道!那麼,我有什麼錯?
沒有回答,我裝做沒有聽到叔叔的呼喚,安靜離開!那些熱鬧不是我的!為什麼要留下?
從那以後我總是靜靜一個人!不久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情,我們不再住在宮裡,邀梅叔叔奉命來照顧我,把我帶到漠北。於是我日日看那大漠戈壁、風捲黃雲!住不習慣,總是懷念淨雪宮後山峰頂瀰漫的雲霧,空氣裡朝潤潤的花香,以及清晨脆脆的鳥鳴!
我知道,宮裡死了很多人,離宮時身後漫天的火光,我當然記得!偶爾會想起過去,有些好奇那個笑容晃得人眼睛發花的嬰兒,不知道怎麼樣了?再也沒有見過叔叔!
安靜得生活,一切被邀梅叔叔打理得很好!按部就班的長大,成婚,接手邀梅叔叔照管的田莊、商鋪,我知道那是淨雪宮的產業,仍然盡心盡力的打理。當我以為自己會一輩子就這麼安靜的生活下去時,邀梅叔叔問我,“還想不想成為淨雪宮的宮主?”
淨雪宮,那個夢裡都日漸稀少出現的名字忽然被提起,心裡竟然還會撕扯著疼!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父親傷心絕望的笑容,叔叔溫暖的懷抱,後山的蒼松,山間的清泉,從來沒有過的發現自己如此依戀那個承載大部分童年歲月的地方。於是我說:“願意!”
再一次,毫不猶豫!我不問誰告訴他召喚聖獸的方法,不問那些總是渾身蒙著斗篷的人是何方神聖,不問他為何背叛淨雪宮禁!我只需要結果就可以,這一生我恐怕也只有這一件事可以執著!
然後見到烈煙,旋風裡出現的雪色猛虎!已經長大的我,失去了往日的恐懼!卻是依然不喜歡!我想自己永遠也沒辦法做到把他當貓咪一樣親近!恍惚記得曾經有個男子這樣做過,在他的膝下猛虎、毒狼和家貓、獵狗沒有區別!
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它俯身下拜和我定下契約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親不親近是無關緊要的事!
邀梅叔叔歡天喜地送信回去!我看著他眼底的喜悅,有些微微的惆悵!怎麼辦呢?我該怎麼辦?對這個視我如親生骨肉的男子!
我知道他在那場大火中失去妻主,不只是他,失去家人的還有聽松、依竹、惜蘭以及無數的淨雪宮姐妹兄弟!然後親眼看著他在帶我離開的路上失去親生兒子!從那以後,視我如己出!
可是我無法回應,這樣的愛太沉重!負擔起來太累!想來,我是個無比懦弱的人吧!不願意承擔責任,像男子一樣沒事傷春悲秋,多愁善感!也許這樣的我活該被拋棄!
想當然的不被承認,邀梅於聽松叔叔爭吵!瀲琪、煙羅一臉莫可名狀的笑!似乎我於雪虎締結契約是個天大的笑話!我聽著人人用理所當然的口氣質疑我御使百獸的能力,看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人群,忽然覺得無法抗拒的倦怠!這算什麼?
於是我揮手示意離開,離開!沒有淨雪宮天不會踏了,父親只是希望我有叔叔一樣的能力,現在我有了!被不被承認又有什麼關係!何況母親為救宮主而死是誰的錯又有誰能說的清?父親的怨恨,真的是對叔叔的嗎?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是邀梅叔叔不放手,他說天命屬我!天命?我笑,那是什麼東西!?無知小兒的一笑,稚齡少女的一步,一進一退一個瞬間就可以決定的東西!他們管它叫天命!我想世上不會有比這更講不通的東西了!
可是我不管!天翻地覆隨他們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