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求生心切,立馬調轉車頭。霎時間,月光突現,一切歸於平靜,好似剛才的一幕從不曾發生。
安陽城的城門還上著栓,城門外卻早候了一隊人馬。最中間的馬車裡,盤腿坐著一個二十剛出頭的面容姣好的婦人,人稱餘氏,正是公孫凝嫣的奶孃。她懷裡抱著的小凝嫣,胖乎乎的白嫩臉蛋上透著粉紅,不時在睡夢中吧嗒吧嗒微翹的小嘴。小凝嫣頭上戴著半夾的鹿皮帽子,周身嚴嚴實實地裹著絲綿小被子。餘氏感覺到車馬移動,單手撩開車簾,向城門方向看了眼,知道是城門開了,便收回手,又緊了緊裹在小凝嫣身上被子,發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嘆息聲。
“凡大周貴族,若非謀逆,皆該有一次被寬恕的機會。”這是他們動身前女君囑咐給餘氏的話。“公孫”乃上古貴族種姓,公孫昂多少是仗著這個姓氏才敢做出“偷龍轉鳳”之事。但“謀逆”與否,不過是大周皇的一句話,若他認定了公孫昂是存心抗旨謀反,先處決了小凝嫣,餘氏區區一個奶孃,又能做些什麼呢?
瞧這一行人馬進了城,原本躲在路邊草叢中的白蟒現出身來,向對面山頭立著的一頭大黑熊看去。大黑熊看見白蟒,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再去尋,卻見一拄著桃木柺杖的黑衣老太立在大路中央,凝重地望著安陽城。白蟒從草叢中出來,瞬間變作一名素衣少女。她來到老太面前,攙扶起她的胳膊,兩人遂一同往城中去。
“西域上等染料,染衣染被染房子,染到身上洗不掉!水洗油浸不褪色,百年千年色如一!”
餘氏在驛館內,聽了這方叫賣心下生奇,便吩咐身邊的小丫鬟尋了那叫賣的老婦來。小丫鬟不一會兒便帶了兩人進來,正是先前城外的那兩位黑、白衣老太和少女。
老太見餘氏,開口道:“夫人好運氣,老婦剛得一瓶奇色染料,夫人一定有用處。”
少女遂拿出個瓷瓶,往自己的手背上倒了點染料。染料接觸到面板,立即化作一個痘疤,任是如何揉搓都不再變化褪色。
老嫗平靜地看著還在震驚中的餘氏,淡淡說道:“痘疤色。”
一個月後。
被迫回返洺州的人馬終於進了洺州地界,這訊息也早傳到了大將軍張兗耳裡。他一大早,親領十餘名親信好手出城二十里,在城外的萬丈山盤山棧道相迎。傷愈的王仲伯見了面色陰沉的張兗,上前抱了抱拳欲說些什麼,卻被張兗一個手勢擋了回去。
“吾兒張聰何在?!”
張兗這聲毫無溫度的話,如冰箭般刺入張夫人雙耳,她心中犯涼,只怕病中的兒子受了皮肉之苦,忙獨自下車去勸。誰知她剛下馬車,便上來兩個士兵將她牢牢押住,帶到張兗身邊。張夫人掙扎著問張兗這是作何,張兗卻不說話。他也不看她,只朝身邊的副將使了個眼色,那副將便帶人將馬車的馬頭轉向,直對盤山道外側的萬丈深淵,拉馬來到崖前。車內的小公子感覺到馬車的晃動,“哇哇”地哭了起來,他欲從車裡出來,卻被那副將一把又丟了進去。
副將朝張兗看了一眼,見他板著臉面微微點了下頭,便利索地朝馬屁股狠狠捅上一刀。馬匹吃痛,本能的往前衝去,帶著馬車跌下懸崖。
張聰小公子與張夫人的哀嚎聲彌久不息,便是山間迴音落沒時,好似還有餘音在風中哭訴。
王仲伯知了張兗的用意,往崖邊走了幾步,微微探頭看看,確定再尋不到馬車的蹤影,便淡淡地掃了一眼隨他一路回來的隊伍,又回到張兗身旁。兩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張兗便再次無聲點了下頭。副將得命,回手便砍下了一個士兵的頭顱。這刀一落,十餘名親信立馬高舉大刀蜂擁而上,將護送張聰小公子的隊伍血洗而光。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盤山棧道就被鮮血染得通紅。
王仲伯走到屍體間,隨意踢開一顆礙腳的頭顱,那頭顱便瞪著不瞑目的雙眼,無聲無息滾落懸崖……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章:可怕的地方
天界,觀靈臺。
白君澧看著照世鏡中,小心翼翼與大周皇說話的小凝嫣,面色柔和地勾起了嘴角。
“兄長害了和凝嫣一樣的病,凝嫣也得過……凝嫣好了,兄長沒好,”小凝嫣說著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佈滿痘痕的小胳膊,稚聲稚氣地將餘氏教她的話說出來,但她一時卻記不得這病的名字,“就是好了會留疤的病……”
滿身痘疤的小凝嫣雖遭大周皇厭惡,但卻成了他寬恕公孫昂的完美藉口。至此,公孫昂抗旨謀反的謠言不攻自破,大周皇恩准小凝嫣代替病重的兄長留在皇宮,只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