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
甘恬冷笑道:“一次是無心,兩次三次都是無心?”
明白隔閡產生的原因,孔淑華握住女兒的手,安撫道:“你爸還經常說我‘沒腦子’、‘暴躁症’、‘目光短淺’呢,難不成我要和他離婚?你還不瞭解你爸,拙嘴笨舌說不出好聽的話,他怎麼會真嫌棄你。”稍稍停頓,她繼續道,“誰家不是優先考慮條件優的?你這孩子倒好,富的不選反而扶貧濟困,真要結了婚有你受的。”
甘恬從母親溫暖的手掌中抽回手,平聲靜氣地問:“您這算是經驗之談?”
中年夫婦一僵。
早些年趕上企業改革,孔淑華和甘政義雖有文憑在手,但年齡偏大,再者無硬性技術且沒有人脈,得到了一筆買斷工齡的工資,便雙雙下崗。
眼見有位鄉下親戚下海做生意,腰包賺得鼓鼓的,而這位親戚窮困潦倒時還向他們借過錢,且大字不識一個,昔日黑瘦得沒有人形的窮小子搖身一變成了西裝革履的商人,身為知識分子的夫妻倆不甘示弱,拿出積蓄也跟著學起做生意。
事實證明,滿身窮酸氣的書生沒有經商的頭腦,攢了大半輩子的積蓄賠了個精光。甘恬還記得那段日子家裡很是拮据,說捉襟見肘、一塊硬幣掰成兩半花都不誇張。
後來那位親戚——也就是二叔叔記起當年的情分請父親去幫他,境況才逐漸好轉。但孔淑華的心病卻落下了,本是開明的知青,思想卻愈加封建。甘恬大三時有考研的打算,孔淑華卻說“有個大學文憑就行”;周圍人紛紛報考公務員,孔淑華卻在某一天的飯桌上嘖嘖嘴,說:“哪兒有什麼鐵飯碗,我和你爸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於是,甘恬遵從母親的旨意選擇工資高的offer——雖然那點月薪入不了孔淑華的法眼,每一次回家她都會念叨兩句。從大學畢業開始,母親就催促她結婚,覺得越年輕嫁上好人家的機會就越大。後來甘恬搬出去住,她也時常打電話來,也時常為“人生大事”而爭吵。
彼此梗著脖子爭了幾年,誰都不肯退讓,便僵持到現在。
夫妻倆默契地對視一眼,孔淑華撇撇嘴妥協道:“行行,以後不逼你結婚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甘政義搓著滿是繭子的雙手,緩緩道:“爸爸也向你道歉。”
情緒再激動時都沒有流出的淚珠霎時砸在手背上,甘恬捂著嘴忍住嗚咽聲,她想,真狡猾,一個兩個都是這樣。顧君齊是,陸江引是,何蒙舟是,就連父親也是,比她先一步低頭,他們倒是都顯得氣量十足,反襯得她心眼小愛斤斤計較。想到方才的她淋漓盡致地體現了尖酸刻薄和鬼吼鬼叫,甘恬便越發厭惡這樣的她,活像一個丑角。
真是失敗。
她有些崩潰地掩住臉,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孔淑華看著女兒哭得像淚人似的,心裡也不好受,她輕撫著甘恬的脊背:“行了,你在我肚子裡待了十個月,我還不曉得你的性子嗎,瞧著沒脾氣溫溫和和的,實際上倔得要命,生起氣來就跟吃了炸藥包似的。”
甘政義木訥地立在一旁。
孔淑華回頭望了一眼飯桌,無奈地嘆道:“大過年的,我還做一桌子的菜……真是的。”
“對不起。”甘恬甕聲甕氣道歉。
“不說了,再說下去你又得哭。”孔淑華揚聲吩咐,“老甘你去熱菜,咱們好好過年。”
雖然中途有不愉快的插曲,但這頓年夜飯好歹算是吃完了。
甘恬留下過宿,剛洗漱完,孔淑華就踱進臥室。
“剛才忘了問你,上回我給你打掃臥室,在你的書裡發現了何蒙舟的照片——是這個名字吧?你還喜歡他?”孔淑華蹺著二郎腿坐在床沿。
甘恬搖搖頭,聲音有些微的低微:“我無意間翻到他的照片,正好你喊我吃飯,就隨手夾進書裡了。”
孔淑華點了點頭:“那就好,前兩天我還在菜市場看到他和他媽,一個大男人又白又瘦,像個癆病鬼似的。”
甘恬默然,她對何蒙舟再無任何情感,愛慕憤怒同情都如煙散去。她只希望他不要再欺騙其他的毫不知情的女生。
母女倆坐著聊了一會兒,孔淑華便起身離開。甘恬蜷縮著身子躺在窄小的單人床上,意外地睡得很踏實。
夜半,她被炮竹聲吵醒,甘恬醒來痴坐在床上,發了半晌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給了她勇氣,她拿出手機找到顧君齊的號碼傳送了一條簡訊。
“新年快樂。”她一邊說,一邊敲下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