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在空氣間劃出了一道充滿血腥氣息的軌跡。
他是如此意外與驚訝,以至於竟連肩膀上深入骨髓的疼痛也被忽略。滿心滿意地,老卡爾無論靈魂還是肉體,都在狂呼著三個字。
“為什麼?!”
他沒有得到答案。或者更正確地說,他沒有得到泰羅斯神甫用語言給予的答案。
毫不留情的神甫再度揮動武器,銀光如閃電霹靂,從老卡爾頸骨之間斬切而過。凝固著不解與驚愕,憤怒和哀嘆,卡爾曼德斯的頭顱脫離身體,隨即被脖腔處噴泉般冒湧的鮮血高高託上半空。只在眨眼功夫,老卡爾雖然不算強壯但還足夠健康的身體,已徹底被鮮血染紅,成為一名——死人!
震驚!極度的震驚,甚至直接衝擊著伊芙妲曼德斯的靈魂。低聲悲泣停止了,她不可思議地凝望丈夫屍體,然後,徐徐抬頭,以仇恨的目光死死盯住片刻前自己仍對他感恩戴德的神甫。那瘦小婦人慢慢從椅子上站起,喉間發出陣陣低沉咆哮,眼眸內充斥著超越極限的悲傷——以及隨之而來的力量。
在一呼一吸之間,她看似憔悴脆弱得隨時可能崩潰的身軀,不住增長、增長。“嗤”地裂帛聲響起,本來合身的衣服,因為再也無法抵受那由內而外的撕扯而漲破。從破爛衣衫下顯露出來的,竟是一塊塊覆蓋在濃厚深紅色毛髮下,充滿了爆炸性力量的健壯肌肉!
絕望怒火熊熊燃燒,將那具屬於人類的肉體徹底改造。手指上生出瞭如鐵鉤般銳利指甲,耳朵變得又尖又長,嘴巴向前方伸展凸出,兩對足可以咬穿犀牛面板的彎曲獠牙在上下顎之間閃動著森寒白光。曼德斯太太——姑且還是如此稱呼她——四肢著地,用力抖動了一下身體,披在背上的幾縷殘餘布片被甩到地下。霎時間,伊芙妲曼德斯消失而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頭足有牛犢子大小,完完全全被最原始殺戮與復仇衝動支配著靈魂與肉體的——巨型鬣狗!
沒有多餘廢話,不是你死,就惟有我亡。
深紅色毛髮隨風飄動,使它看上去十足一道燃燒的血焰。巨型鬣狗張開血盤巨口,蓄勢已久的後腿同時發力猛撐,挾帶著濃烈腥風猛撲而上。泰羅斯神甫“嘿”地低喝,似已來不及閃避,竟直接提起全無防護的左臂擋在身前。然而,使出全部力量發動攻擊的鬣狗同樣也來不及改變方向或者調整動作了。本想直接將神甫脖子咬斷的它,不得不稍微改變計劃,狠狠一口咬在送到自己嘴邊的手臂上,下顎肌肉猛然發力,“喀”地一下清響,神甫臂骨毫無懸念地應聲而斷。
然而鬣狗卻沒有得手的喜悅感。因為它雖然咬斷了敵人手臂,可是那段肢體卻沒有如想象中一樣,從神甫肢體上被撕裂下來,甚至在它口腔內,連半滴鮮血都沒有品嚐到。
任何人不必懷疑,以它的力量,哪怕神甫手臂是銅澆鐵鑄,也本該早被生生扯下。
它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妙。然而,究竟是應立刻鬆口後退重新進攻,還是不顧一切地繼續加勁咬斷那手臂?完全沒有戰鬥經驗,只憑著憤怒和本能推動身體的雌性鬣狗,根本無法作出判斷。
這就是機會,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的機會。神甫犧牲一條手臂而換來的機會。
漠然臉龐上看不到絲毫感情波動。電光火石間,泰羅斯神甫提起右臂,將固定於手背上的利器對準鬣狗胸膛,迅速而緩慢地,堅定而準確地刺過去。刺破它的面板、切入它的肌肉、斬開了它的肋骨,然後,深深捅入那強有力跳動著的心臟。
霎時間,一種怪異而醜惡的扭曲出現在鬣狗臉上。黑紅色鮮血從它眼、耳、口、鼻中同時流出。意識到死亡迫近的異形猛獸,陡然激發出生命中最後的瘋狂和力量。不顧胸膛傳來的鑽心劇痛,它咆哮著將身體向前擠去,讓劍刃完全刺穿心臟,劈開脊骨,從自己背後凸出。它張開兩條前爪緊緊抱住神甫,兩條強健後腿則按在神甫肚腹上發瘋似地拼命刨撓,企圖用這生命中最後的瘋狂,將仇人開膛破肚,和自己一起同歸於盡!
他以堅定而冷漠的目光迎上,毫不迴避地直視它的熾烈仇恨。兩具軀體相互緊貼著,咆哮聲越來越是微弱,越來越是微弱……點點熱血隨著它的咆哮噴灑,染紅了神甫衣襟,也染紅了神甫頜下的花白鬍須。死亡一點點地侵蝕著鬣狗的強韌,它再沒有餘力維持變形。陣陣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與肌肉收縮聲中,恢復人形的曼德斯太太抱著不甘和怨憤,投入了永恆長眠。
死亡的到來,融化了神甫的冷酷和決絕。隨著滿塞孤寂的一聲嘆息,他用力推開那開始僵硬的屍體,反手扯下已經破爛不堪的外衣。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