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間,瘦弱女人猛然站起,大叫著把女兒推開,發瘋似地張開雙臂,挺身撲向摩托車,企圖為女兒換取多幾秒時間逃生。聲尤未落,但覺一隻冰冷手掌驟然伸到面前,如巨靈之手般遮天蓋地,徹底把她視野充塞。十字光芒在那掌心忽明忽暗地閃爍著,彷彿烙鐵般印上了她臉孔,輕輕一抹。
兩道人影咋合即分。紅鴉騎士12號收回〖救贖之手〗,冷冷凝視著忽然便如木偶般呆立不動的女人。還不滿十歲的女孩哭喊著轉身,一面叫著“媽媽”,一面拼命跑去,涕淚橫流地拉著她的手,竭力想重新喚起母親的注意。
幼嫩哭聲被隆隆鳴震掩蓋,再度迴轉的摩托車化成一團模糊黑影,旋風似地掠過。哭聲突然如遭剪刀所裁,從中而斷。母女倆一大一小二人,慢慢相對跪下,逐漸失去生命光輝的四隻眼眸互相凝視著,瞳孔內盡是活人無法理解的歡娛。靈魂化作絲絲青氣,脫肉體,徐徐向上飄升。
騎士再度划著十字,然後按下了汽笛。無人能加以分辨,那究竟是死神召喚之笛聲,還是災難天使吹響的號角,能夠確切瞭解的事實只有一個:笛聲並非寓意終結,只是代表開始。籠罩四方的黑幕遮掩之下,類似劇碼接二連三上映,騎在摩托車上的騎士們就像狩獵野獸一般縱橫馳聘,以神秘又詭異的壓倒性力量,在這群流浪者身上,不斷把一條又一條生命加以收割。源源升騰瀰漫的青氣漸聚漸濃,從公路兩旁野地不住飄上夜空,頭頂上的灰黑雲層在青氣侵襲之下,竟開始發出幽幽綠光。
再沒有人能夠分辨,此刻主宰著這群流浪者生命的,究竟是上帝,還是撒旦。
指揮手下進行詭異“救贖”的〖紅鴉〗首領,赫然並未親身參與這場靈魂盛宴。他悠然將跨下機車熄火,取下頭盔,從衣服裡掏出香菸點燃。稀薄的藍色煙霧繚繞在腦袋四周,一片昏暗下,除了那雙眼眸中透發的炯炯寒光,已經什麼也看不清楚。
微弱呻吟聲忽然自草叢中發出,暴走族首領臉上放鬆的肌肉陡然一沉,隨手把香菸扔在腳下踩熄,喝道:“是誰?出來!”
摩托車頭的照探燈,放出耀眼強光。光芒如同利劍刺穿黑暗,茂密長草叢裡,緩緩爬出一名衣衫襤褸的流浪漢。覆蓋臉上每條皺紋的血汙,掩蓋了他的真面貌,大腿上似乎是受了傷,使他只能依靠雙手爬行,彎彎曲曲的痕跡,一直延伸到燈光無法照到的遠處,看起來,他早就神智不清,只是依靠著求生本能,在努力掙扎罷了。
眼前的模糊人影,讓流浪漢彷彿看到了一點生存的希望。他竭力仰起頭,蠕動嘴巴,乞求似地喊出了“救命”兩個音節。可是意識中以為足以讓對方聽見的叫聲,在現實當中,不過是又一聲微弱呻吟罷了。殘破身體內剩餘的力氣,甚至不足以振動他自己的聲帶,發出清晰而完整的聲音。
〖紅鴉〗首領輕輕嘆一口氣,走到流浪漢之前單膝跪下。“咿……啞……”
流浪漢發出了沒有任何意義的嘶啞叫聲,目光中混合了歡喜與安慰,不住地用力點頭。
暴走族首領嘆了口氣,伸出手,輕輕撫摩著流浪漢那粘在一起的頭髮,輕柔的聲音,足以使任何感到人安心。
“大叔,你是個好人,可也是個可憐人。這世間很苦,你也吃了太多的苦……已經夠了。還有什麼可留戀的呢?不必害怕,現在,我就送你去一個該去的地方。在哪裡,你什麼都不必再擔心,什麼都不用再牽掛。只有平安喜樂,永遠伴隨左右。所以現在,來懺悔和祈禱吧,當祈禱完後,你會發現,自己已得到前所未有的快樂和安詳……“
帶著無比的神聖莊嚴,〖紅鴉〗首領從衣袋裡取出從不離身的袖珍本《聖經》,緊緊貼在胸膛上,低聲誦唸:“耶和華,我的神阿,求你看顧我,應允我,使我眼目光明,免得我沉睡至死。我倚靠你的慈愛,因你的救恩快樂,我要向耶和華歌唱,因你用厚恩待我。請你寬恕我所有的罪狀,然後引領我,進入你的,永恆國度!”
急促喘氣聲嘎然而止,肉體也如同爛泥般癱在地下,再也不動彈。〖紅鴉〗首領把手掌挪開,在胸前划著十字架。
又一條苦難的人生道路至此終結,因此功德,他再度向迴歸天堂的大路邁出了一小步。
“嘟~~~~”嘹亮喇叭聲劃破夜空,這是一個訊號,代表著救贖盛宴結束的訊號。
散佈於寬闊荒郊各處的〖紅鴉〗們聽到訊號,立刻住手,不再進行〖救贖〗,紛紛帶上獵物,回到了首領身邊。拯救世人的工作告一段落之後,他們理所當然地,應該得到獎賞。而這份獎賞不光要體現在心靈上,更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