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尤以兵部尚書屠方、刑部尚書丁西銘反對最力。屠方上疏說此議對帝君大為不恭,而丁西銘在奏疏中說得更厲害,說什麼“此議名立憲而實共和,久而久之,百姓當以陛下為贅癰”,因此“臣以為切切不可行此下策”。正月十五,共和軍與帝國的文臣唇槍舌劍越來越激烈,一整天幾乎是在爭吵中度過的。丁亨利作為共和軍使臣的首席代表,我也看得出他已是身心疲憊,一邊的鄭昭更是心力交瘁。蛇人被滅後,因為丁亨利沒有對我們動手,我沒理由再扣著鄭昭,便將他送了回去。這次鄭昭加入使團,自是因為他能知道帝國軍重臣的底線在何處,可是一旦真的談判了,恐怕帝國文臣的固執讓他也大為意外。縱然他能讀出對手的心思又有何用?像丁西銘這樣寸步不讓的,在帝國可謂佔了主流。假如全部是屠方丁西銘這樣的,大概這談判早就破裂了。
談判中,我只作為列席旁聽,也不多說什麼,但耳中塞滿了爭吵聲,我也覺得頭痛欲裂,會後的宴席根本沒心思參加了,只想回家好好洗個澡。我的宅子仍是當初那套小宅院,馮奇他們九人現在也住到我家裡來,我在宅子隔壁買了一套房,將兩個宅子打通,仍然只與帝都的一般富戶相埒而已。不過小歸小,畢竟還有一些下人為我灑掃做飯,
只消回家,便可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每天洗個熱水澡的生活。
這一天是正月十五,一年之中的上元節,有觀燈的習俗,街上張燈結綵,極是熱鬧。我回家讓下人燒熱了水,就放假讓他們早早上街看燈去,家裡沒留幾個人。反正馮奇他們因為當初路恭行的事,仍然很少出門,今天也呆在家裡,有他們在,自然出不了事。我脫了衣服,泡進了澡池裡。當初在符敦城洗那個溫泉,至今難忘。帝都雖然沒有溫泉,但我現在手頭有了點錢,在家裡請高手匠人設了這麼個澡池,底下鋪了一層白色卵石,接入熱水,便與符敦城來儀館裡那個溫泉一般無二了。澡池裡每天清洗,十分乾淨,躺進去時當真舒服得骨頭都要酥掉。
正泡覺得水有點冷了,剛想叫人換水,門上忽然響起兩聲敲叩,看門的老周在外面道:“將軍,來客人了。”
這時候還來客人?我不禁有些不快。在這種時候過來做不速之客的,實在想不出會是誰。我道:“讓他稍等一會,我穿一下衣服。”
老周道:“是。”
我懶洋洋地擦乾了身上,正在穿著外套,門上忽然又被敲了兩下。我有些不快,道:“老周,你沒讓他等一會麼?”
“是我。”
這個聲音輕柔溫婉,我卻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驚道:“白薇!”
這的確是白薇的聲音。我怎麼也想不到白薇會在這麼個夜裡到我家來,甚至,我都不知道她與鄭昭一同來帝都了。我搶步上前,一把拉開浴室的門。
門外,正是白薇。她穿著一件大大的披風,只露出一張臉。昏暗的燈光下,她的臉頰如玉一般白。我下意識地想要去扶她的雙肩,但手還沒碰到她的衣服,不禁又收了回來,道:“對不起,鄭夫人,沒想到是你。”
白薇的臉白皙而光潤,甚至沒什麼血色。她呆呆地看著我,我不禁詫道:“怎麼了?”低頭一看,心裡卻是一陣刺痛。
我身上穿的這件衣服,正是當初白薇送我的那件。我乾笑道:“鄭夫人,你先到正堂坐一會吧,我穿好衣服就出來。”
白薇輕聲道:“不必了。”
我呆了呆,還不明白她的意思,白薇像是一個踉蹌,人向我懷中倒來。
我只道她沒站穩,伸手想去扶她,心中卻忽地一緊。
白薇的手中,出現了一把雪亮的短刀,正刺向我的前心。
白薇的刀法相當不錯,如果我全神貫注的話,這一刀我還能閃開,但現在根本沒想到白薇會對我動手,想要閃開已來不及,本能地要去腰間拔刀,手才一動,才省得自己衣衫不整。自從武侯把百辟刀給我,我就從來沒有解下來過,連睡覺的時候百辟刀都在我的腰間,剛才因為在洗澡,百辟刀就放在一邊的架子上。我手趁勢一伸,已探到了架子上。而此時,白薇的刀已刺出一半。
拔刀的動作熟極而流。假如我立刻反擊,雖然仍舊躲不開白薇這一刀,但至少可以兩敗俱傷。可是手指剛碰到刀把的一剎那,我卻怎麼都拔不出刀來。當初與曾望谷相鬥時,我發誓這一生一世永遠不殺婦孺。
可是現在拔刀的話,我根本無法拿捏得穩,只能出刀殺人了。
不,我不能殺她,即使她要殺我。
我眼睜睜地看著白薇的刀直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