詫異。他暗道:這年輕道人竟有這般恆心抄了一天的書。看他筆跡並沒有寫得字多了而渙散神形,再默數紙張,沒有一張廢的,可見其專注。
錢逸群早就感覺到了藏經閣閣主站在自己身後,只是不抄完最後一句,便沒有停斷呼吸,抬頭招呼。等他落下筆,方才道:“閣主老爺慈悲。”
“天早暗了,該回去了。”閣主淡淡道,“你姓什麼?”
錢逸群見這道人目光清澈,舉止間頗有威儀,不敢跟他抖什麼包袱,老老實實道:“小道行走江湖,得罪人多,不敢讓人知道真姓名,以免連累家眷。”
“以你這年紀來說,修行也算可以的了。”閣主疑惑道,“怎麼還會惹上恩怨是非呢?”
錢逸群愣了片刻,自嘲道:“道長可是看走了眼。小道xìng子衝動,常常恣意妄為而不計後果。抄經不過是跟著家師修行養成的習慣罷了。”
閣主略略點頭,心道:他倒誠實。
錢逸群因問道:“老爺仙姓?”
“俗姓張。”張閣主道,“快些收拾了吧,我鎖門。”
“沒人值殿麼?”錢逸群一奇。玉皇閣裡有御賜的《道藏》,這麼珍貴的東西就不派人保護一下?
“你之仙草,人之砒霜。”張閣主淡淡道,“你看重的東西,別人視作草芥。一些毫無用處的典冊,值得rì夜看著麼。”
錢逸群尷尬笑了笑,收拾了東西跟著往外走。
張閣主落後一步,留在後面用鐵鏈銅鎖鎖了門。錢逸群回頭時,好像看他往閣子裡扔了什麼東西,心頭好奇一閃而過,也沒往深處想。
瓊花觀是大觀,道人住的單房也分了三棟樓。錢逸群跟一班經師住在一起,中途便與張閣主分開了。他回到丹房,擺好了蒲團,隨手抽開抽屜,見裡面放著檀香和火絨罐,心道大觀到底就是與眾不同。
錢逸群燃香靜坐,恍惚之中,好像有人在看他。雖然明知單房裡只有他一個人,但這種被人窺視的感覺仍舊十分強烈。他收斂神識,出了靜境,環視單房。一床、一桌、一椅、一蒲團,如此而已,不過三尺見方,哪裡能藏下人?
——大概是我心不定。
錢逸群略略舒展筋骨,再次上座。這回他先默誦了《清靜經》,又在心中反覆金剛珠真言,這才靜定一夜。
翌rì上了早課,過了齋堂,錢逸群仍舊到了玉皇閣抄經,以此形成慣例。
民間從臘月初八喝了臘八粥就算是過年,一直要過了正月初五才算是出年。官宦人家甚至要過完二月二龍抬頭,方才算是出年。
因為過年,瓊花觀裡越發忙碌起來。先是來上香還願的信眾多了許多,各殿的值殿道士忙不過來,便要抽人手去幫忙。其次是年底時分,往來俗務也頗為頻繁。道人要寫感謝信給城裡的金主,好讓他們來年繼續多多打賞香燭油蠟。
錢逸群的字好已經在觀裡掛了號的,便被抽了這個差事,拿著都管給的名冊,照著往年的格式寫點套話。好在他筆頭快,約略半天光yīn就幹掉了大半。不過他也不上繳任務,免得再落下更多的事來。
張閣主這些rì子與他倒是熟悉了,兩人雖然話不算多,但是彼此之間卻有了些默契。去借書時也不用多說什麼,閣主自然知道該給哪一卷。
如此到了臘月二十二,錢逸群便再不能偷懶了。
因為二十二rì是重陽王祖聖誕,他號稱全真弟子,當然得跟觀裡的其他全真修士一起做法會。次rì二十三便是祭灶,過小年。二十四要大掃除,二十五rì子時便要接駕——這是玉帝巡天的rì子。
官家過年放假是從臘月二十四開始,一直到正月二十。故而觀裡接完玉帝聖駕,便要接這些官員們的駕。
陳監院人情練達,往來安排妥當,雖然人是一波*的來,卻都能讓他們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為觀裡的收入增添不少貢獻。
這其中自然有揚州府尊和鄭元勳。
他們來了,錢逸群當然不能躲在玉皇閣裡抄書了。
“……他便尾隨那女子,直入了樹林,卻驀然不見!等回到家中,便覺得jīng神困頓,神情萎靡,轉rì便病倒了!”
錢逸群進了無雙亭,正好聽見鄭元勳在說民間怪談。五泉公自然也在上座,撫須聽了,神情十分認真。
“小道來遲了,諸位尊客還請恕罪則個。”錢逸群上前見禮,尋了個下首的位子坐了。
“道長目不窺園,可知道揚城出了大事?”鄭元勳亟不可待道。他不等錢逸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