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逸群聽完之後心中動盪良久。
當初發心求仙的目的就是為了家人平安,現在建奴沒打進來,闖賊沒成氣候,倒先惹來了這等麻煩!雖然周正卿看似有些不夠意思,但是能想到保護錢家老少,也算是做得到位了。
——真正的道人不會怨天尤人,更不會將自己的希望寄託在旁人身上。旁人哪怕做了任何一點微末的小事,也足以心懷感恩。
錢逸群嘆道:“我這兒子做得差勁,連累家裡了。”
徐佛踢了踢地上的竹葉,道:“你可有什麼打算?”
錢逸群腦中瞬間閃過了許多念頭:要麼偷偷殺了文光祖,以絕後患;要麼就只有隱姓埋名讓父母隱居他鄉……他道:“有許多法子可以解決眼下,要想杜絕rì後的麻煩恐怕就有些費思量了。”
“有甚好思量的。”徐佛道,“你年方弱冠,出去歷練幾年,回來容貌身材必然大變,再取個別號,誰能想到是你?”
錢逸群點了點頭。
“再者說,”徐佛聲音裡帶出了一絲不悅,“你我幾番往來,莫不成還當我們是外人麼?貴府的事,我們憶盈樓怎會袖手旁觀!”
“徐媽媽定有教我。”錢逸群聽徐佛話裡有話,似乎沒有說盡,咧嘴笑道。
“仍在蘇州買座大宅子,讓尊親住進去,廣蓄僕役,暗插好手,背靠浙江錢氏,看誰還敢動。”徐佛流暢說道,好似早就有了腹稿。
錢逸群抿嘴不語。他不同於那些爹孃死絕的人可以任由著xìng子做事,但他又生具了一個大膽妄為,一旦衝動起來便很少顧慮後果的個xìng。錢逸群想起《清靜經》的最後一段,從來都是被他當做廢話,此刻想來卻十分有理。
——正一真人曰:人家有此經,悟解之者,災障不幹,眾聖護門。
若是能夠了悟清靜妙道,因形取勢,逆來順受,當然不會有什麼災障。故而老子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我做不到常清常靜、不惹是非,只有尋些別的方法了。”錢逸群略略苦惱道,“若說買宅子,我恐怕也沒那麼許多銀錢……”
“阿堵之物何足道哉!”徐佛這次真的生氣道,“你就不肯當我是朋友麼?”
“你當然是我朋友……”
“朋友有通財之義!夫復何言?”徐佛一雙秀目緊盯著錢逸群,好像只等他再推託一下,就撲上去將他吞掉一般。
錢逸群尷尬道:“那就卻之不恭了。不過即便如此,若是文家上門sāo擾,我家人也未必能擋住。當初文蘊和說什麼聯宗的事,現在看來到底與浙江錢氏太遠,所謂背靠宗族云云,實在是虛得很。”
“呵呵,文公子只是牽條線,如何捆綁還是得靠你自己啊!”徐佛一笑起來,整個幽徑恍若吹過一股chūn風。她道:“你覺得文蘊和、周正卿在其本族地位如何?”
錢逸群略想了想,道:“雖然不是很清楚,不過貌似挺高的。”
“與其說高,不如說是超然。”徐佛道,“周正卿是周相公的嫡孫,自不去說他。你可知道,文蘊和其實根本不是衡山文氏。其祖上與文徵明的血脈就已經淡得難以考據了,他不過是叫文震孟一聲族叔而已。”
“唔,難怪他字伯溫卻不是排行老大。”錢逸群恍然大悟。
“但他在文家可比文光祖那個嫡出的大少爺還要說一不二。”徐佛繼續道,“為的便是他在醉花庵門下。”徐佛見錢逸群面露訝sè,驚訝道:“你莫非不知道麼?”
“文伯溫的師承一直都挺神秘的,我也沒追問。”錢逸群道。
“他雖然是醉花庵門下,算是陳象明的師弟,但他沒有登堂入室,只是個外門生罷了。知道的人怕刺激他,故而一般不多提這事。”徐佛解釋一句,“即便如此,他也頗受器重。”
“你是讓我也錢家本宗佔個一席之地?”錢逸群有些猶豫,自己雖然比周、文那兩個口水貨強,但自己見識開了之後,真心不覺得自己現在有多強大。
“哎?你莫非是修道修傻了?”徐佛玩笑道,“有道是缺什麼補什麼。周、文兩家多的是進士,卻的是修士,故而物以稀為貴。你家有你這樣的高手坐鎮,只需要再弄兩個舉人,就足以成為蘇州一方之伯了。”
錢逸群重重垂了下頭,道:“是我腦子沒轉過這個彎來。不過舉人哪裡是那麼好弄的?尤其在咱們這文化昌盛之地。”
大明開國取士之初,是個進士裡有八個是南方人,蓋因南方是國家經濟重心所在,受到戰火破壞較小,故而大族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