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入了風塵,就永遠不要妄想男人的尊重。所謂的花魁,所謂的頭牌,所謂地眾星捧月,說穿了,也只是讓男人得到另一種快意滿足的手段罷了。他誇你也好,親近你也罷,捧得你上了天也行,最終都只是為了讓他們自己嘗試這種比普通妓女略高一些的追求樂趣而已。”
蔭蔭眼中仍舊帶笑,語調卻終是滄涼了起來:“說穿了,你還是一個用錢就可以隨便買來地東西。他們永遠不會真的尊重你,更不會欣賞你的才華。我烹茶再用心,再認真,和你隨便端來的茶,他們真能喝得出區別嗎?我的琴彈得再好,對他們來說,和那街邊地小唱,又有什麼不同。所謂名妓才女,其實是他們自己捧出來,造些韻事佳聞的工具罷了。這麼多年來,讓我真正感到被尊重,真正明白,自己下了苦心來學的才藝被欣賞地,只有容公子一個,更何況……”
她眼神悠悠,神思渺渺,言辭溫婉,幾似自言自語:“更何況,他並不曾對我動心,卻肯保護我。意外發生之時,換了旁的恩客,早就嚇得面青唇白,自顧自跑了,可是,他毫不猶豫地將我拉向後,用他的手臂和身體替我遮擋危險。那時牆倒窗塌,碎木亂迸,我清楚地知道,好幾塊被激射起來的碎木打在他身上,那聲音,光聽著,就知道很疼。可是,他始終不曾鬆手放開我,他一直護著我,好象,保護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是天經地義之事,好象從來不知道,這個女人,只是一個卑賤的妓女。”
她復又凝眸,看著神色有些惘然的燕凜:“後來,我故意緊靠在他的身上,故意緊抓著他不放,其實,已是動心,已是有些想要引誘於他。而他,明顯也察覺了,可是即使如此,他對我也依然沒有一絲輕薄鄙視的意思,也沒有無情冷漠地推開我。縱然我暗藏居心,他也還是保護我,從頭到尾,即沒有故作正人君子高高在上狀,也沒有急色輕薄乘機佔便宜。縱然我是個只有一面之緣,輕如微塵的女子,他也能這樣尊重善待,保護照料。如此男子,我又豈能不思之念之,輾轉難忘。”
隨著她輕柔平和的語聲回述舊事,燕凜心中的怒氣,也已漸漸消彌。既然知道蔭蔭並沒有過多的奢望,純是自然地對容謙的傾慕,他便也就沒有什麼氣惱了。在他心中,容謙本就是天下最出色之人,那麼普通女子與他有了接觸之後,芳心暗許,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他不但不生氣,細想想,竟莫名地還覺得有些欣然。
這心情一好,語氣自然就平和許多了:“姑娘有如此識人之明,這般赤誠心意,倒是極為難得。只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姑娘雖美若天仙,容公子既然並未動心傾情,此事也便無需再提了。“
蔭蔭悠然嘆了一聲:“公子還是把我看得太高。象我這樣的女子,早就不奢望什麼海誓山盟,神仙眷侶了。青樓中人,不管青春年少時,何等風光華彩,一旦春光逝盡,下場大多慘不堪言。古往今來,多少名妓秩事,被世人傳唱,可又有幾個人知道這些名妓歸宿何等淒涼呢?”
說起這些,她的神色卻是平靜的:“我們這樣的女子,一生所求,不過是個安穩的終局罷了。這些年來,我閱人多矣。容公子這樣的男子,確實是天下少有。就算你不是他的心愛之人,就算他並不把你看得如何至重至珍,但只要他接納了你,只要你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就永遠不會捨棄你,他就一定會一直保護照料你,他會永遠記得自己的責任,也比任何人都懂得承擔。他……”
蔭蔭正有些出神地說著自己的判斷,忽覺一陣森寒之氣襲來,愕然止聲,注目望去,卻見燕凜臉色陰沉,目光肅殺,只呆呆低頭,看著他自己那茫然張開,卻空蕩蕩,不曾握住任何事物的掌心。
就算你不是他心愛之人,就算他並不把你看得至重至珍,但只要他接納了你,只要你在他的羽翼之下,他就永遠不會捨棄你,他就一定會一直保護照料你,他會永遠記得自己的責任,也比任何人都懂得承擔……
燕凜慢慢把手掌握緊,再張開,掌心依舊空空如也。天大地大,他還是什麼也不曾握住。
責任?
保護?
照料?
承擔?
他低笑一聲,握拳重重擊下。
第六部 風雲際會
第一百六十二章 … 無識滄桑
凜一拳重重擊下,但這車底鋪了很厚的軟墊,以保證舒適,所以他這一拳如同擊到棉花堆裡一般,連一絲象樣的聲息也沒發出來。
這種全身力氣被柔柔包裹的挫敗感,讓燕凜胸口都悶滯起來。
蔭蔭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輕聲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