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上下人等對此現在已經是司空見慣。沒人會想著阻止。然而安無忌的人影一去。這茶樓裡自然也便不再是當面那一片純粹地親切熱絡了。各種八卦揣測之聲。此起彼伏。
交頭接耳間,很多話就不是那麼好聽了。
“看起來。這位安大人和青姑娘的好事不遠了。”
“是啊,這安大人每回來,總要青姑娘親自招呼,現在都直接往園子裡去了。聽說是青姑娘會拿什麼家傳獨門秘方調配的好茶專請他一人喝,要說他們之間沒事,誰信啊?”
“那青姑娘為人是不錯,也爽俐能幹,又掙下這麼一份家業,可那個……”說閒話的人乾咳一聲,把個嗓音壓到最低:“那長相咱實在是不敢恭維,還有那腿……安大人這麼年輕俊俏,而且好歹也算是個官,怎麼就會這麼掉價……”
“嘿,這老兄你還不明白?這青姑娘跟皇上身邊的大紅人,封大統領是親戚啊。這茶樓能建起來,封大人可是四下打過招呼的。這安大人大概是想借著青姑娘這股東風,好好地攀上封大人這棵大樹……”
聽者恍然大悟,頻頻點頭:“這就對了,男人麼,前程總是最重要的。有了前程,以後家裡再多納幾房年輕貌美的小妾,不也一樣?”
客人們低低私語,竊笑喟嘆,而侍茶的那些農家女們,也難免是你眼望我眼,悄然表達著心中的豔羨與隱約地妒忌。
這些茶女大多和青姑不同村,都是四鄉八鎮被重金徵集來做活的。在茶樓裡做一個月,比在莊稼地裡幹一年賺得還要多,又開眼界。自從進了京城,進了茶樓,她們在家裡的地位都直線上升,成了家中主要地金錢來源,也便是父母兄長最重視地家人了。
雖然大家對青姑都是有幾分感激地,但是妙齡女子,有幾個能不做麻雀飛上枝頭,翻身變成鳳凰的美夢。安無忌這樣年青,俊秀,多金,風趣,沒架子,上無高堂下無妻妾地風流人物,又是個官,三天兩頭在這些農家女兒的眼前晃,怎能不引人春情萌動,浮想聯翩?
本來呢,這些鄉村女子,也都是有自知之明,萬萬不會真的想去高攀他的。可是安無忌和青姑如此親密,大家自然會想,青姑這樣克父克母,從來沒有人待見的掃把星,長得又醜,還身帶殘疾,安公子接受她卻接受得毫無困難。那我
如她有錢,不如她有個大官親戚而已,論長相比她漂比她乾淨,這安公子怎麼就不能喜歡我呢?
於是,心裡那點小小的怨和妒,也就在所難免了。自然,礙著青姑是她們的衣食父母,這種心思斷斷是不能宣之於口的。但是既然大家隱隱都有同樣的心理,那很多話不用說出來,彼此也能明白。同仇敵愾之人多了,那一種隱約的暗流,也就開始悄然在茶樓諸女之間湧動。
然而。同所有人地猜測差著十萬八千里,安無忌進了後園之後,並沒有去找青姑,而是繼續往裡走。又穿過兩重門戶。到了連茶樓中人,平時也不會被允許隨便進入的內園。
內園不大,也沒有什麼樓閣亭臺。不過是有幾處房屋,和一片較空曠,栽了兩棵樹,外加擺著幾塊大石頭,中間還有一口井的所在。
安無忌輕車熟路。直接找到中間的房門,信手一敲,裡頭傳來一個極溫和地聲音:“進來。”
安無忌一手推開門,口中笑道:“容先……”觸目所見,卻是一張滿是綹腮鬍子地臉,倒是把安無忌嚇得將最後一個字給生生吞了回去,身子猛然緊繃,提聚內息,後退半步,脫口便問:“什麼人?”
容謙連忙將臉上的假鬍子扯下來。笑道:“無忌,這些年的探子都白乾了?我不過加了把鬍子,你就認不出來了?”
安無忌愕然看著容謙。只覺得有大滴的汗要從額上滑下來。當然了。加了把鬍子而已。臉部特徵,雙眼間的距離。還有眼神,都是他熟悉的,都沒有變。作為高階密探,換裝改容這等把戲他的確是應該一眼就能識穿地。但是……這個人是容謙啊,是那個華採風儀高貴從容一絲不芶精明強幹溫文爾雅的大燕國容相啊!
滿朝文武,誰不曾為他的風儀氣度而暗自心折?容謙就是容謙,他可以穿著緋色的官服,於朝堂之上指掌翻覆間平定天下,也可以一襲青衫,融于山水,在那僻靜清幽的村莊,過他那遠離廟堂的安寧歲月。大燕國的容相,就是被囚鎖於汙穢的牢獄之中,就是被赤身綁縛於刑臺之上,面對萬千百姓的目光,也會是溫和寧靜,坦然從容。
那個人,怎麼可能長出滿臉糾結的絡腮鬍子,硬梆梆兇巴巴,亂七八糟亂遮遮掩掩,讓人連臉在哪兒都找不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