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銬在牆面,得踮著腳尖才不會把全身重量都懸在疼痛的手腕上。他不記得是怎麼來到的這個地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個漆黑骯髒的房間裡被吊著有多久,不過他兩手的手腕都隱隱作痛,在熱感視覺中閃現出不少灼熱的傷口,似乎大片的面板都被磨破了。崔斯特的左肩傷痛依舊,而從前胸到腋下長長一道被恩崔立的劍割傷的地方也不好受。
可是他發覺肯定是有位祭司清理過那道割傷並治療過他,因為在他跳崖的時候,傷口的情況要糟得多。但這種猜測沒能給崔斯特什麼精神鼓勵,因為卓爾的祭品在被獻給蜘蛛神後時,通常都是非常健康的。
不過雖說傷痛不斷,身不由己,遊俠仍努力地讓自己心裡好過些。崔斯特心裡早就明白無論怎樣,最後都是這種結局,他會被逮住殺掉,這樣秘銀廳的朋友們才能平靜地活下去。很久以前崔斯特就準備著接受死亡,在最後離開秘銀廳時就聽天由命地走向這種結局。可是為什麼他覺得心神不寧?
眼下這個普普通通的房間不過是個洞窟,三面石牆上鑲著鐐銬,天頂垂下一個鐵籠。崔斯特對房間的觀察被打斷了——鐵包邊的門吱呀一聲開啟,兩個穿著制服的卓爾女戰士闖進來,筆直地站在入口兩側。
崔斯特咬緊牙關,目光一凝,決意要不失尊嚴地面對自己生命的終結。
一隻靈吸怪穿門而入。
崔斯特張大了嘴,不過立即就回復了常態。一隻奪心魔?他呆住了,但當他琢磨著這個怪物時,他意識到自己一定是被關在班瑞家的地牢裡。不論是對他還是他的朋友們來說,這都不是能讓人安心的想法。
兩名卓爾祭司跟著靈吸怪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個子矮小,一臉惡毒,面如刀削,雙唇緊抿;另一個稍高,看來更威嚴些,但也是同樣的表情。接著進來的是傳奇人物,那個形容枯槁的主母,她舒服地坐在魔浮碟上,旁邊站著另一位女卓爾精靈——長得像是主母更年輕漂亮時的模樣。佇列的最後是兩名男性,從衣著和佩戴的兵器能看出他們都是戰士。
班瑞主母魔浮碟的光亮讓崔斯特的視線轉成了普通視覺——讓他看到在另一對鐐銬下堆著一攤白骨。
崔斯特打量著四周,望向兩名卓爾男性時,他的視線停在較年輕一人的身上好一陣子。他相信那是伯殷永,卓爾精靈學院裡的同學,崔斯特班上的二流戰士——在崔斯特後排名第二。
三名年輕女性在班瑞主母的魔浮碟後排成一列;兩名男性則站在門邊兩個女戰士的身旁。靈吸怪,這個讓崔斯特吃了一驚,又讓他惶恐不安的靈吸怪正朝被俘的卓爾精靈走來,觸手就在崔斯特的面龐附近揮舞,刷過他的面板,嘲弄著他。崔斯特曾見過這樣的觸手吮吸著黑暗精靈的腦汁,而如今這個醜陋的東西貼得那麼近時他能做的一切只有硬著頭皮忍耐。
“崔斯特·杜堊登。”班瑞主母開口了。
她知道他的名字。崔斯特發現這是個壞兆頭。陰沉不安的感覺再次在他心中湧起,他開始明白這種感覺的原因了。
“自以為高貴的蠢貨!”班瑞主母驟然發難,“來到魔索布萊城,明知代價就是你可憐的腦袋!”她走下魔浮碟上前來,忽地衝向崔斯特,在他臉上扇了個耳光。“自以為高貴、自以為了不起的蠢貨!你竟敢以為自己會贏嗎?你居然以為五千年的傳統會因為可憐可鄙的你而中斷嗎?”
這陣爆發的怒焰讓崔斯特吃了一驚,但他不動聲色,兩眼直視前方。
班瑞主母的怒容忽然消散,驀地換上一張扭曲的笑臉。崔斯特一向痛恨族人的這種特性。黑暗精靈這樣的喜怒無常和捉摸不定讓敵人和盟友都同樣措手不及,階下囚或座上客從來都弄不清他們的立場。
“就讓你的驕傲得到滿足吧,崔斯特·杜堊登。”班瑞主母咯咯笑著說道,“我向你介紹我的女兒佈雷登凱絲·班瑞,崔爾之後的二女兒。”她指著站在中間的那位女子。“還有範德絲·班瑞,”她指著三人中最小的一個繼續說,“還有昆舍爾。後面的是我的兒子們,丹卓和你已經認識的伯殷永。”
“幸會。”崔斯特愉快地看向伯殷永。他剛想擠出個招呼的笑臉,就又被班瑞主母打了一耳光。
“六位班瑞家的人來看你,崔斯特·杜堊登。”班瑞主母繼續說道,而崔斯特估計她不會忘記在每句話裡都重複一遍他的名字!“你該覺得榮幸,崔斯特·杜堊登。”
“我是該兩臂合抱以示榮幸的,”崔斯特回嘴,“不過……”他無可奈何地瞧著自己被鎖住的兩手,話一出口就立即在臉上又受了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