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的問題,紅月都能透過冷靜地思考作出最合理的判斷。然而這一次,紅月的表現卻有些失常,分析了半天仍完全搞不清狀況。也不知怎的,只要一把滅蓮和“女人”兩個字聯絡到一起,紅月的心就亂的不行,什麼都想不下去。
女人——女人——女人……
下一刻,紅月猛地握緊了左手。與此同時,無數條泛著幽光的紅紋像收到了什麼指令一般,全都緊跟著滅蓮向那間塌屋彙集。
“——這個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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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滅蓮正在一片廢墟之中全力尋找著女人。他其實收到了紅月的心聲,只不過由於太過投入,沒有注意而已。
塌屋的面積並不大,滅蓮很快就發現了女人,她正蜷縮在廢墟的陰影之中瑟瑟發抖,那赤裸的身體上似乎又添了幾道新傷,卻連血都流不出來,只比舊傷鮮亮一點。——無論如何,女人還活著,滅蓮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一點,不過讓他有些難以理解的是,身處木屋中心的女人周圍竟看不到任何房屋的殘屑,彷彿什麼東西剛剛保護了女人一般。滅蓮又向前走了兩步,突然發現女人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居然有一個直徑近一米的大洞,洞口處還留有一些木質碎屑,好像原本應當砸到女人的碎片全掉進這洞裡了。滅蓮下意識地感到這其中似乎有些蹊蹺,慢慢停下了腳步。
“你——你沒事吧?”
雖然擔心女人,可滅蓮一掃見那赤裸的身軀,立刻又無法抗拒地扭開了頭,直到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那件形影不離的夜黑斗篷,卻已不知落在了哪裡;不過女人的反應可就沒這麼平靜了,一聽到滅蓮的聲音,女人那張紙白的臉上瞬間露出了極度驚懼的神色,還在打顫的身體竟不由自主地向背後的大洞挪去。
“不、不是我的錯!你們、你們不要再打我了!”
“哎!小心啊!”
眼看女人就要掉入洞中,滅蓮再顧不了那麼多,幾步衝上拉住了女人的左臂,卻只覺得自己抓到的是一根枯柴,飄飄蕩蕩,哪還是女人身體的一部分。
——這女人的左臂,已然斷了。
斷臂叫人拉住,自是一陣生疼,女人受疼痛刺激,掙扎得更加猛烈。滅蓮頓時醒悟,表情更加複雜,心中的懊悔和自責此刻全寫在臉上;他雖想安撫受傷的女人,可那女人一個勁只想往身後的黑洞裡爬,根本不給滅蓮任何解釋的機會。少經人世的滅蓮哪碰到過如此棘手的問題,頭都大了一圈也想不出半個解決的方法,那抓著女人的手更是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然而就在這裡外糾結萬分矛盾的時刻,滅蓮突然感到手上的拉扯之力,小了。
只一刻的時間,並未留給滅蓮思考的餘地,卻允許他聽完了,那一聲斷續,輕微地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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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求求你們了……別打了,別再打我了……我有,我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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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受過傷的女人,才能發出,這樣卑微的討饒聲。
也只有身懷六甲的母親,才能把四個字,變成叫天下所有兒女,心碎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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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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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能讓一張永遠無情的臉,動容?
又是什麼,能令一顆由回憶冰封的心,溶解?
或許也只有,這個聲音。
下一刻,那跪在地上不住顫抖的女人,被什麼人,緊緊抱住了。
就像,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一樣。
那樣用力,卻又那樣溫柔。
女人依然顫抖,顫抖。
直到,那一滴從天而降的溫熱液體,沿著她的脖頸,滑入她的胸膛。
難道是,下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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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堅冰化水,陽炎,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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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回——堅冰化水,陽炎,種子
紅月,高懸。
滅蓮依然抱著女人,像哄孩子似地撫摸著她凌亂不堪的長髮。彷彿感受到滅蓮的溫柔,女人的身體漸漸停止了顫抖,她緩緩抬頭,眼中的少年正看著自己。少年的容貌絕不完美,風磨雨鑄的稜角似乎只賜予了他冷酷和堅韌,然而如此一張在紅月之下仍顯得蒼白的臉上,此刻卻分明留著兩道,淺淺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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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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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蓮不回答,只緩緩搖頭。
——是啊!這是個無淚的孩子。他的淚,早已在回憶中流乾。
可既無淚,又為何會有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