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念卿隔著門簾,和他打了半個照面,佯裝咳嗽得厲害,拿帕子掩著嘴說,“我男人怕是得了癆病。”
這句話令那人跨進門檻的一條腿,頓時收了回去。
念卿在門簾後頭裝咳,咳得撕心裂肺。
那人再也沒有遲疑,避走猶恐不及。
子謙在炕上蒙著頭笑得直抖,見念卿一額冷汗地進來,故意學肺癆咳嗽,氣得念卿揚手便要打他。雖是落難狼狽,擔驚受怕的日子,倒生出患難與共的情分,令念卿與子謙平添默契。隔絕在兩人間的尷尬往事,像是暫時淡去。
外間戰事一觸即發,城中軍警日夜戒嚴,逃出城去的希望一日比一日渺茫。
除了等待轉機與救援,再也無計可施。
大雪初霽,天色放晴,屋簷下冰凌融化,雪水濺落窗臺。
寒冬天氣呵氣成霜,不覺已是第六天了。
仍然沒有轉機,只有壞訊息一個接一個傳來。
佟孝錫在北平宣佈自己就任陸軍總司令,同時以總理府的名義任命其父佟岑勳為西北路巡閱使,調遣佟帥舊部駐防西北。這算是徹底截斷了佟帥的後路,將他留在老巢的兵馬也抽走。
仲亨傳出遇刺訊息後,再無動靜,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城中戒備森嚴,念卿再不敢派侍從外出打探訊息,唯一的訊息來源便是四蓮。藉著每日巡邏的機會,四蓮設法找姓田的軍官套取口風。
姓田的雖是個下級軍官,訊息卻靈通,北平專使昨夜抵達的訊息第一時間由他傳出。
這是最壞的變故,不用說,定要來押送“霍夫人”去北平的。
日本人和佟孝錫不會放心將如此重要的人質留在這鞭長莫及的小城,必要牢牢控制在手中,才可制掣霍仲亨。小城官吏沒見過霍夫人真容,蕙殊與許錚暫且還能冒充,卻未必瞞得過專使,即便暫時瞞過,到了北平也必被揭穿。
要阻止他們將人帶走,僅憑這幾個侍從是絕無可能。
若等蕙殊他們被押回北平,只怕羊入虎口,救援更難。
仲亨的救援遲遲不來,等待,如此艱難。
當年那一場豪賭,她不知勝算幾何,以必輸之心賭上身家性命。如今卻不同了,再不敢想萬分之一輸的可能,再沒有置生死於度外的勇氣。仲亨有家國,而她有他、有霖霖、有太多眷戀與守護,從此再不能輸。
四蓮一早出去找田伍長打探訊息還未回來,只怕帶回來的是更壞的音訊。
若不出意外,北平專使今天就要將蕙殊和許錚帶走。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
子謙忍無可忍,將擋在跟前的侍從一把推開,大步朝門口走去。
兩個侍從慌了,左右攔住他,子謙大怒掙扎,全不顧自己傷口剛剛長好。念卿立在簷下,不著急也不動怒,看著他對侍從大發脾氣,只淡淡問一聲,“你是救人,還是去送死?”
子謙回頭望見她一臉倦色,並未呵斥責難,那目光卻令他感到十足狼狽。
“總不能就讓他們兩個代替你我去送死,我寧肯自己去北平,也不想天天躲在屋裡!”子謙急怒之下大聲道,“他當他的縮頭烏龜,我霍子謙不幹這孬種的事!”
“你說誰是縮頭烏龜?”念卿語聲驀地拔高,犀冷目光直迫上來。
氣頭上的話,想要收回也來不及了,子謙梗著脖子,只一聲不吭。
念卿走到他面前,直視他眼睛,“你敢再說這種話,立刻給我滾!”
她竟叫他滾。
他瞪住她,羞怒得忘了該如何反駁,舌尖像打了結,“我,我說錯什麼!他那麼神通廣大,為什麼拖到現在也不管我們死活,他難道不是隻顧自己……他什麼時候管過妻兒,管過別人死活?我們像傻子一樣天天等在這兒,他呢,他在幹什麼?我娘病得要死的時候他在幹什麼,我等他回來料理喪事的時候他在幹什麼?你以為他是什麼情深義重之人……”
他再說不下去,因為她渾身顫抖,臉色比雪地更白得怕人。
念卿張著嘴,沒有一個字可說,所以的話都像冰一樣被凍住。
能說什麼,難道告訴他,他母親病得快死的時候,他父親也被政敵陷害,成了眾矢之的,任漫天汙水潑來,被人指著脊骨唾罵,卻只能忍辱負重,與她演一出將計就計的美人計,造一幕沉溺溫柔鄉的假象,韜光養晦以圖反擊。
能忍人所不能忍,不到萬全時機絕不動手,一旦動手則無僥倖可言,這便是霍仲亨行事之風。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