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在這裡呆了二十天。
夏日的尾巴已經退去,換上秋風颯爽,昨夜方下了一場秋雨,天氣慢慢變涼了起來。
這日晌午,不出所料,殷羽的饅頭再次被扔了出去。
殷羽穿著依舊是夏日的單衣,邁著纖細的小腿在積滿泥水的地面上,追逐著那雪白的饅頭,快步地跑著。
終於,那個在空中飛舞的饅頭落了地,在泥水裡滾了一圈,沾滿了泥水。
軲轆了一圈,落在了一雙潔白的長靴面前。
殷羽順著那雙驚為天人的白皙靴子向上看上去,便見那日她在暮遲山下見到的那個少年,穆襲風。
他此時就站在自己的眼前,一襲潔白長衫隨風飄揚,黑髮冠帶,綴玉佩劍,神采奕奕。
殷羽看著他,感覺他的身上就像沐浴著一道光芒,驚為天人,俊美得讓人無法直視。
殷羽不由得心中一喜,終於見到了一個熟人,當時穆襲風雖然說了許多她聽不懂的話,但她知道他和劍奴所的人是不一樣的,再次見到,讓她有一種異樣的親切和熟悉感。
穆襲風也看著她,不過那眼神是那樣的陌生,似乎已經不認識她了。
殷羽咬著嘴,感覺既憤怒又羞惱。
因為她是劍奴所的人,所以不認識了嗎?
她不知道的是,眼下的穆襲風是真的已經不認識她了。
在他重新回到暮遲山之後,之前有關她的記憶便全都被抹掉了。
穆襲風看著眼前年僅的小女孩,正用一雙極為澄澈清明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糯米似的小白牙咬著粉嘟嘟的小嘴唇,半晌也沒吱聲。
穆襲風將饅頭撿起來,輕聲問她,“這是你的嗎?”
殷羽繃著髒兮兮的小臉,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
穆襲風看著那雙明若曦光的眸子,裡面有警惕,有厭惡,有恐懼,也有倔強。
穆襲風當即便被這雙眸子吸引住了,這是一雙好看卻又讓人心疼的眸子,讓人見了,便忍不住想要保護,讓她免受傷害。
殷羽不卑不亢地聲音響起,“可以把它還給我嗎?”
穆襲風露出一彎淺笑,“還給你可以,不過,你得先告訴我這是誰扔的?”
殷羽聞言,回身看了看站在飯齋門口囂張得意的刀疤少年,沒有作聲,又轉過來看了看穆襲風。
她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不知道回答瞭如何,不回答又如何。
穆襲風卻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柔聲道,“好我知道了,跟我來。”
穆襲風隨即牽起殷羽髒兮兮的小手,向前走去。
殷羽看著牽引著自己的那隻手,白皙修長,比自己的手大了許多,卻那樣好看。
對,就是好看這個詞。她實在是找不出合適的字眼來形容這雙手,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的手。
那個時候的殷羽這樣想著,只不過她沒有想過其實一輩子很長,人是不能輕易說一輩子的。
而眼下那隻好看的手正牽著自己又紅又腫的小黑手,這種感覺,似乎就像是一種玷汙。
殷羽下意識地想往回縮,但穆襲風卻攥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著,給她冰冷的指尖帶來前所未有的溫暖。
走到飯齋門口,穆襲風鬆開了她的手,三兩步走到那刀疤少年面前,用那好看的手捏開他的牙關,將那沾滿黑泥的饅頭整個塞了進去。
那刀疤少年還想反抗,穆襲風便出手猛地向反方向一擰他的雙臂,只聽咔嚓地一聲,那刀疤少年的兩條胳膊便脫臼了,像兩條假肢一般垂在衣袖裡搖晃。
緊隨而來的便是一聲直衝天際的慘叫,那刀疤少年瞪向穆襲風,罵道,“穆襲風虧得你還是一介醫者,算你狠。”
穆襲風冷笑道,“被先生懲戒送到劍奴所卻還不知悔改,整日欺負一個小丫頭,你可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羅洋。”
殷羽看著那刀疤少年,這才恍然,原來他叫羅洋。
很快劍奴所的管事崔老四便聞聲跑了過來,看見穆襲風,躬身笑道,“穆公子,您怎麼來了?失敬失敬。”
穆襲風邊整理衣服邊道,“今晚月圓,羅族長讓我過來找一個丫頭。”
崔老四恭敬道,“不知羅族長要找哪個丫頭?叫什麼,有什麼樣貌特徵?”
“名喚殷羽,年方九歲,二十天前墨統領親自送過來的。”
崔老四聽到這裡,頓時便看向了殷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