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明帝便下旨宣佈了靖西侯府一案的審理結果。
罪婦宋憫卿窩藏西蜀少主,罪無可恕,囚於天牢永不釋放。
靖西侯蔣騰知而不報,放虎歸山釀下大禍,即日起削去兵權,擄奪封號,流放北境苦寒之地。
靖西侯府世子蔣榮公堂之上口無遮攔,詆譭陛下,汙衊重臣,撤去封號,流放北境苦寒之地。
公子蔣衡忠君愛國,對於反叛諸事皆不知情,無罪釋放。
聖旨一出,滿城譁然,世人心中的兩代戰神形象全都崩塌。
蔣騰勾結西蜀,那麼當年伐蜀之戰勢如破竹的戰況便有待商榷了,誰知是不是和西蜀那邊的奸細勾結。
而至於新一代戰神蔣衡,他父親母親皆知的事,他怎會不知,定是貪生怕死不敢承認。蔣衡在公堂上攔著蔣榮不讓他傷沈卓的事也變了味,說是這他向沈太尉獻媚,因此才免去禍患。
未到一月,滿城風雨,蔣衡從世人口中的雙璧之一,淪為了黃口小兒都可罵上兩句的宵小之輩,當然這是後話了。
父子三人同時入獄,出來時只有他一人,蔣衡心裡如何能好受。
臨走之前,蔣騰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照顧好自己。”便轉過身去。
蔣衡看著父親寬闊的背影,心中莫地湧起了一股酸澀。
從母親離開蔣家起,這麼多年,父親從未對他展露絲毫關切,五歲起將他一人扔在西院,不管不問,就像從未有過他這個兒子,他心中到底是恨的,恨他逼走自己的母親,恨他對他漠不關心。
只是如今,這遲來了很多年,只有一句的關切話語,竟然一瞬間便化解了十餘年的恨意。
他望著那背影,肩頭微顫,喊了一聲,“爹,你也保重。”
蔣騰寬闊的脊背一震,僵在那裡半晌不能動。
十多年了,自從憫卿走後,這小子便再也沒喊過他一聲‘爹’。
上一次他這樣喊自己,還是在他五歲的時候,白白嫩嫩的小蘿蔔頭一個,卻總愛板著臉皺眉頭,可愛極了。
這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兒子,卻不能流露出半分疼愛的兒子。
如此,才能得他今日的周全。
今日能再聽一次,這十餘年的刻意疏遠,所有的誤解,都值了。
蔣騰壓著心中所有思緒,聲音渾厚地道,“走吧。”
蔣衡望著父親的背影,聲音深沉地道,“爹,我定會為蔣家正名。”說完便轉身快步離開。
經過蔣榮的牢房時,蔣榮瞪了他一眼,“好好混,他日我捲土重來,定會把你比下去。”
蔣衡平靜地望著他,微微頷首,“好,我等著。”
蔣榮停頓了一會兒,嘆了一口氣,“照顧好凌飛。”
蔣衡面色堅毅地應了,“一定。”
蔣榮也轉過身去,留給他一個背影,“走吧。”
“保重。”蔣衡靜默了片刻,轉身離開。
蔣衡最後去看望了自己的母親,他有感覺,他這一次能全身而退,是母親在背後為他支撐。一想到這裡,他心中便覺得恐慌,這是一種極其不好的感覺。
蔣衡面露憂切地看著她,“母親,您答應皇帝什麼了?”
無念搖了搖頭,“沒什麼,你不許再問了,事情的確是我做的,我是罪有應得,你不要就此心存怨恨,在外頭要好好過日子,我和陛下重提了你和平兒的婚事,你要好好待她,她是個好姑娘。”
蔣衡眉頭緊促,身子微微前傾,急切地道,“母親,您到底答應了什麼?皇帝心胸狹隘,若不是您做了什麼,必定不會容我走出這天牢。”
無念面色清冷,聲音加重,“住口,此事莫要再提,這麼多年我從未管過你,這一次我只要你出去之後好好過日子,如此我便心滿意足了。”
蔣衡終是沒從無念那裡問出什麼,無奈離開。
時隔幾日,再次站在陽光下,蔣衡覺得這明媚的秋日有些刺眼,父母皆淪為階下囚,此時,他當真成了孤家寡人。
蔣衡的目光黯淡下去,神色之間難言落寞,和他往日裡的疏淡性情形成了鮮明反差。
這落寞還未消散,他便被一聲輕咳吸引了注意力。
“咳咳咳,一個大男人在這裡唉聲嘆氣,羞不羞。”
漸漸適應光線,殷羽那張清雋的容顏漸漸印現在他眼前。
蔣衡的身子一僵,怔怔地望著她。
他能順利出來,是否與她也有干係?否則陛下怎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