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方雙十的美貌女子正站在臺階上看著自己,想必便是馬殷的女兒。沈麗娘正感慨著馬殷的身世,對這女子無形之中已經多了幾分憐意,又見她生的十分顏色,趕忙笑道:“好個俊俏的小娘子,按說你也是楚王之女,你我在這崇化坊中相遇,也是有緣,這禮數便免了吧!”
馬宣華這些日子從看管僕婦的口中也知道了些許沈麗孃的事情,心知眼前這女子雖然被貶斥到了崇化坊中,卻與其他人大大不同,並未失去吳王呂方的寵愛,是個十分要緊的人物。今日見了,只見其雖然已經年近四旬,但依然膚如凝脂,修眉長目,粗粗望去不過三十許人,無怪呂方對其如此寵愛,心知自己若不想在這崇化坊中待上一輩子,關鍵就在眼前這個美婦人身上,便下階對其斂衽下拜道:“馬宣華拜見沈娘娘,方才小女子在屋中忙些瑣事,未曾出門遠迎,還望沈娘娘見諒!”
馬宣華雖然身著素衣,但俗話說:“女要俏一身孝”,她本已是十分的顏色,在一身素衣襯托下,更宛如一朵白蓮,分外惹人憐愛。沈麗娘看了分外歡喜,笑道:“好個惹人憐愛的小娘子,快快起身,我今日是個不告而來的惡客,有甚失禮的!”說話間,她便上前將馬宣華扶起,可手指一接觸到對方的裸露的肌膚,便發現馬宣華的面板便冷的嚇人。沈麗娘不由得驚問道:“你怎麼了,怎的手這般冰涼!”
馬宣華垂首不語,沈麗娘立刻反應過來,搶上幾步進得屋內,只見屋內空蕩蕩的,除了屋角有一件臥榻和一旁的一隻火盆以外便什麼都沒有了,看那火盆裡的冷灰,只怕也是有相當長的時日沒有點過炭火了。當時正是寒冬臘月,雖然建鄴在長江以南,比不得汴京、洛陽那般寒冷,但南方溼氣重,那種溼冷只怕更加難熬。看屋中這般簡陋的擺設,也不知馬宣華冬夜裡都是怎麼熬過來的。
“這是怎麼回事?怎的屋中連木炭都沒有?”沈麗娘如旋風一般衝了出來,對著兩個僕婦厲聲喝道。那兩名僕婦不敢回答,只敢撲倒在地,連連叩首。馬宣華在一旁看了,輕嘆了一口氣,轉身對沈麗娘低聲道:“沈娘娘莫要怪她們,這不是她們的事情!”
沈麗娘冷哼了一聲,她也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馬殷父女在這崇化坊中自然不是什麼受歡迎的客人,雖然不至於連冬天的木炭都不給,但下面的那些下人也不是瞎子,自然會從中剋扣獲利,反正也不會有誰替他們說話。這時,沈麗娘觸景生情,想起自己未曾遇到呂方之前,因為族中得罪了潤州安仁義,全族覆滅,自己一介孤女,卻流落江湖,尋機刺殺安仁義復仇,若非自己後來遇到了呂方,只怕下場和這馬宣華一般。想到這裡,沈麗娘投向馬宣華的目光又柔和了幾分,彷彿眼前這個身著素服的女孩就是二十多年前那個彷徨無依的自己。
“阿瓊!”沈麗娘喚來身後女官:“你回去將我屋中的暖爐木炭、還有其他傢什都給馬姑娘這裡搬些來,還有跟管事的說一聲,這院子太破了,讓人過來修補整治一番。”
“喏!”那女官斂衽拜了一拜便轉身退下了。沈麗娘對跪在地上那兩個僕婦道:“我也不來為難你們,馬姑娘這裡若是缺什麼,只管去我那裡去領,知道了嗎?”
那兩名僕婦趕忙連聲稱是,沈麗娘冷聲道:“若是將來再讓我看到這般,我便拿你們倆是問?”
那兩名僕婦聞言,已是嚇得渾身亂顫,伏地叩首不止。馬宣華在一旁看了,趕忙過來斂衽下拜向沈麗娘稱謝。沈麗娘笑著將其扶起道:“你這花朵一般的人兒,在這裡待著實在是難為你了,待下次我見了大王,便將你的事情說說,為你許個好夫家可好!”
“全憑娘娘安排!”馬宣華垂首答道,腦海中卻閃過了當年舟上呂潤性的身影。
依照唐時風俗,上元節乃是最為重要的幾個節日之一,上元節後的幾天便是外戚拜見宮中貴婦和宮中貴婦省親的日子。如今吳王呂方正妻呂淑嫻已死,沈麗娘被貶斥到了崇化坊,宮中剩下的唯有鍾媛翠一人。這鐘媛翠老父鍾傳早死,唯有兩個兄長,分別是大兄鍾延規和次兄鍾匡時,只是這兩人在鍾傳死後,為了爭奪老父留下的基業無所不用其極,早已成了死敵。其後兩人先後都投入呂方麾下,鍾匡時因為沒有什麼軍政才能,便在東都杭州領了俸祿豐厚的閒差悠閒度日,每年幾個節日才來建鄴探問舍妹。只是有一端,只要鍾延規來了,這鐘匡時定然掉頭就走,絕不碰面,所以這些年來,任憑鍾媛翠磨破了嘴皮,他這兩個兄長還是未曾和好。
天佑十六年的上元節也是這般,彷彿有了默契一般,鍾匡時在上元節後的第二天上午進宮拜見了鍾媛翠,到了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