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何方狂徒竟敢在王府門前縱馬狂奔,還不滾下馬來,不然格殺勿論。”隨著高亢的喊聲,接著後邊的重樓上也傳來一陣讓人牙酸的弩機上弦聲,在寧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恐怖。
“休得無禮,某家乃是王茂章,受吳王敕令星夜趕回廣陵。”粗豪的聲音劃破夜空。軍士們聽的明白,饒是他們都是百戰餘生的精銳,也不由得聳動起來。原來年餘來,青州王師範起兵偷襲關東州郡,朱溫遣大軍鎮壓,王茂章受楊行密之命,領步騎七千支援王師範,與宣武大軍交戰多次,勝多敗少,連朱溫愛子朱友寧都為其所殺,逼得朱溫親自領兵二十萬由關中撤兵,直撲青州,大破王師範,而王茂章雖然兵勢寡弱,卻先示之以弱,待其稍有懈怠,時戰時守,逼得十倍於己的宣武大軍無可奈何,連不可一世,驕橫無比的朱溫都感嘆:“若得此人為將,天下未足定也。”而後王茂章自度眾寡不敵,便領兵撤退,朱溫遣大將楊師厚追擊,王茂章自領精兵斷後,徐徐而退,楊師厚雖然驍勇,但為其威名所攝,竟然不敢逼近,由此一戰,王茂章於是名滿天下,雖然人還在淮上,可廣陵城中早已無人不知吳王手下有一個長驅千里,全師而還的王茂章,在許多百姓口中,他隱然間已經是項藉再世,霸王重生,也怪不得那些軍士們如此表現。
那守門校尉倒是見過王茂章,可聽聲音卻有幾分不像,此時也不顧得這麼多了,大聲喝道:“便是王統領,也不能在吳王府前咆哮,還不下馬,否則某家便不客氣了。”言語間,已經高舉橫刀,作勢要向下虛劈,命令府內重樓上的弩手射擊。
此時那為首的騎士相距府門已經不過七八丈了,只見其暴喝一聲,雙臂較勁,竟然硬生生的將胯下戰馬勒住了,那戰馬一下子被馬嘴的嚼子勒的生疼,已然人立起來,前蹄亂蹬,便要將背上的騎士顛下去。可那騎士好似被生鐵焊在馬背上一般,任那馬匹如何跳躍搖擺,四隻鐵蹄在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濺起一陣火星,他還是牢牢的坐在上面,待過了片刻,那馬兒的狂性過去了,他突然雙腿猛地用力夾緊馬匹兩肋,逼得那坐騎靜了下來。那騎士這才跳下馬來,將韁繩丟給身後的親衛,大步往府門這邊走了過來,只見其身上披了見尋常軍士穿的褐袍,從頭到腳都滿是灰土,便與尋常的大頭兵並無半點不同,那校尉正疑惑間,正好一陣微風吹過,帶的大門兩邊的氣死風燈一陣晃動,燈光正好照在那漢子臉上,校尉看得真切,只見其臉色黝黑,容貌粗陋,正是王茂章,趕緊斂衽行禮道:“在下恭迎王統領。”
王茂章隨手擺了擺拿著馬鞭的右手,道:“罷了罷了,某家這三日足足趕了五百餘里路,都累垮了二十多匹馬,半點熱食都沒有進肚子,你快些給我弄點吃的喝的過來,還有這些馬,先發發汗,再用些精料好生喂喂,千萬要照料好了。”說道這些戰馬的時候,王茂章語氣鄭重,顯然看重的很。
那校尉擺了擺手,身後自然有人去牽那些戰馬,他卻上前低聲道:“王統領,那些馬匹末將自然會照料好,只是吳王吩咐過了,說無論您何時趕到,都直接帶到他房裡去,便是三更半夜也不可耽擱了。”
王茂章聞言一愣,轉而笑道:“好個楊王,關鍵時候倒是不含糊,某家還以為他官爵高了,行事也有了變化,想不到還是如同往昔打江山時一般。好,你便帶我去吳王哪裡,再弄些吃食到吳王房中便是。”
那校尉躬身領命,引王茂章進的府門,自有等候在門房的小吏引其去了楊行密住處,待到王茂章穿過幾處院落到了楊行密的住處,隔著窗戶已經可以看見楊行密的身影映在紙窗上,王茂章想起了昔日一同征戰的艱辛時光,不由得心中一熱,快步推開房門,斂衽拜倒道:“茂章拜見大王。”
“罷了,你我都是舊識,這俗禮便免了吧。”楊行密斜倚在榻上,眼前的几案上放著一副地圖,在燭光下,滿是標誌敵我雙方的要點鎮戍,現在他方才正在檢視軍情。
王茂章卻堅持著施完全禮,肅容道:“如今田、安二賊起兵作亂,正是明上下之分,君臣禮義的時候,又如何能馬虎了。”他站起身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驚,只見燭光下楊行密自己出兵之事更為蒼老,身形枯瘦,形容枯槁,便是以他的眼力,也能夠看出其壽命也不過一兩年了。
楊行密已經從王茂章的臉色中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茂章,楊某出身寒門,能至今日,已屬非分,只是定要將田、安二賊料理了再去,為天下亂臣賊子戒。”楊行密語氣一開始輕鬆得很,可是到了最後一句,話語中還是露出一絲殺氣,一旁的王茂章饒是在修羅場裡滾打出來的,也不由得感到一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