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許無忌正問剛從蛇頸關逃回的敗兵敵軍的情況。可是那幾人的回答不是毫無頭緒,就是自相矛盾。根本無法從中判斷出敵軍的詳情,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來襲的敵軍人數不多,應該是先頭部隊,再就是來自宣州,其餘的敵軍人數多少,主將是誰那就一無所知了。
揮手讓敗兵們退下後,許無忌陷入了沉思中,堂上的其餘人等立刻開始低聲交談起來,很快他們就分為壁壘分明的兩派,一派由當地豪右組成,他們的意見是立刻在城外立營,據城而守,同時派人向駐紮在湖州烏程的許再思求援,原因很簡單,如今正是秋收季節,如果被敵軍堵在縣城內,然後分兵四掠,等到援軍趕到,他們田宅皆在城外,那時只怕家產怕十不餘一了,就算家產保全,可今年的收成肯定十之七八都沒了,那時鎮海軍可以一走了之,可根基都在本地的他們面對著大批無以聊生的百姓,其慘狀也可想而知。而另一派則是鎮海軍的駐軍,他們主張先派出少許輕兵出城打探敵軍情況,全軍留在城中堅守不出,安吉縣城經過今年的修補,十分堅固,城中有戰兵千人,男丁壯婦加起來還有四五千人,弓矢檑木也十分充足,就算有萬人圍攻也無慮攻下,那時敵軍攻城則難以促下,包圍則沒有後繼,乃是兵法上的萬全之計。兩派人數差不多,誰也不能說服誰,越說嗓門是越大,竟吵起來了,幾個火氣大的乾脆拔刀怒目而視,眼看堂上便要成為全武行了。
“這是幹什麼,莫非你們嫌情形還不夠糟糕,有力氣等會和淮南賊使去。”堂上猛然一聲怒喝,眾人覓著聲音來處看去,卻是方才一直沒出聲的許無忌。軍中上下森嚴,鎮海駐軍那一派立刻噤若寒蟬,紛紛收起兵器退了下去,而本地豪強一邊軍力較弱,也還想仰仗鎮海軍來保護自家田宅,也不敢造次萬一惹惱了對手,放火燒掉縣城,大掠一番然後撤回烏程也不是不可能。
看到堂上諸人靜了點,許無忌沉聲道:“安吉百姓恩養我等多日,如今豈能躲在城中,棄之不顧,我自當領兵出城與之一戰,也殺殺那些淮南賊的威風。”話音剛落,堂上頓時一靜,然後便是一片稱讚聲,那些本地豪強頓時諛詞如雲,將那許無忌誇成了吳起再世一般,剩下的那些鎮海軍將校一個個都呆住了。許無忌倒是風度頗佳一個個頷首,將那些豪強送出門外,加緊準備守城事宜。剛剛回過頭來臉色便變得鐵青,一旁的心腹校尉好不容易忍到現在,立刻問道:“敵情未明,將軍只需派遣幾名勇士懸以重賞探聽軍情,在城中安守即可。為何親身犯險。”
“你哪裡知道我的苦衷。”許無忌苦笑道:“如今正是秋收季節,民夫徵調很困難,從湖州來的援兵就算現在派使者求救也要十餘日功夫,我等是客軍,可無論是徵用民夫還是土團兵都是在這幫縣尉縣吏手中,可他們田宅皆在城外,城中百姓明年的口糧也都在城外田畝上,若我等一開始就閉城死守,那淮南賊若放火焚燒田畝,四掠田宅,只怕城中人心便會不穩,我等千餘客軍,城中卻有五六千狐疑之眾,如何守得住,還不如出城打一仗,若是敵軍勢大,守城自然那些豪強也無話可說。”一眾手下聽了紛紛點頭,那許無忌心裡還有個念頭未曾表露出來,原來他本是許再思的侄兒,自從董昌之亂以來,武勇都南征北討,未嘗一敗,淮南名將田覠、臺蒙、魏約在其兵鋒下,屢戰屢敗,是以他對淮南軍的戰力心存僥倖,如今蛇頸關敗兵逃回,敵軍遊騎都追到了縣城旁了,城內民心鬆動,他打算與對方先鋒一戰,有點斬獲,振奮士氣,也讓身邊那些猶疑的盟軍看到誰才是亂世中值得追隨的強者,打消搖擺的念頭,才好守城。
那校尉聽到這裡,正要退下,許無忌一把抓住低聲囑咐道:“我出城後,你們要嚴加防備,無論是城外的淮南賊還是城內的這些湖州將吏,都要小心防備,聽清楚了沒有?”眾將佐臉色鄭重的點頭方才散去,退下準備不提。
同往安吉縣城的官道兩旁,田裡禾苗茂盛,開鐮收割的日子就在十來天內了。密密麻麻的長弓和長矛彷彿移動的樹林,在車輛和士卒腳步帶起的塵土中,依稀可以看到鋼鐵的反光,就彷彿密林中猛虎的眼睛的一般,危險而又鋒利。田裡勞作的農夫們直起腰,看著在官道上洶湧而過的軍隊,眼神痛苦而又麻木,大部分農夫們沒有逃走,畢竟經過近兩年的董昌之亂,大部分人家中已經沒有存糧,自己和家人未來生存的希望就是田裡即將收穫的莊稼,就算逃到山中,誤了農時,莊稼爛在田中,也不過是早死晚死幾日罷了。好歹眼前這支軍隊忙著前行,沒有燒殺劫掠的行為,還不如趕快將田中莊稼打理好,反正誰來都是當兵納糧。
呂方站在官道旁的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