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他並不知道身份的現世帝王,對上他眾星拱月裡的閒散落拓,對上他涼薄譏誚裡的星火溫暖,李世民被那前後左右間巨大的反差打的發懵。
更奇異,明明是從未見過,明明即使相處很久也該覺莫測高深,他卻偏偏,覺得他足夠熟悉,足夠,親近。
於是,開口就變成了呆呆的問詢:“你是誰?”
龍淵 章二十四 紀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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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的弧度勾起,楊廣涼薄的輕哂變做饒有興味的沉吟。
他知道這個孩子是誰,連雙眼都不必睜開,只憑感覺就可以確定這個孩子是誰。但顯然,這個孩子不知道他是誰,完全不知道。儘管,依循久遠以前,被孕育和孕育的關係,他那被淨化的靈魂裡對他有著深切的親近與熟悉感。
他是誰?是他的誰?他又是他的誰?
拋棄自我意志的魔王和被魔王拋棄的意志,
轉世為人並被淨化去一切怨戾的全新生命和揮擲全力失去雙翼沉淪向毀滅的暗灰靈魂。
歲月幽幽蕩蕩,幾百年波紋不興如死水,又往往,一剎那間天翻地覆滄海桑田。
這一回,當桃紅,終於對決了冰藍,灰飛煙滅是那些屬於人類最執著頑強的靈魂,必然逝去,卻註定是一切超然人類之上的天人與魔族。
一個紀元湮滅,一個紀元開啟,全新而混亂的時節裡,相同的血色各異的心思,繽紛到繚亂,卻又說不出同不與同。
既是,所有過往已隨風,所有未來還未知,
這世上,誰又知道誰是誰的誰?
腦海裡,罡風遂起,吹動兩個相同的紫衣不同的容顏飛翻,誰對他說‘我終究不是你的誰’,又誰真切的笑開在他的眼前將自己的依次疊壓上他的手,要他做的同袍並對他說‘我很幸運,但不說謝謝了’?
伸一伸手,想要抓住那些形影,卻只能,徒勞無功。
忽然之間,覺得寂寞了,於是,眼睫斂下,眉宇蹙起、從未有這的結。
下一刻,呼呼啦啦,在他回神以前,周繞的臣子們已惶恐的跪了滿地。
惶恐的跪了滿地,悽悽切切的一聲聲叫著他‘王’,不敢抬頭,不敢呼吸。
嗤笑一聲啊,他們以為他怎麼了?
不過是,他皺了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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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讓李世民無法反應;
一切發生的太詭異,詭異的讓李世民不可思議。
他只是覺得那個人那麼親切和熟悉,他只是忍不住想知道那個人是誰而問了一聲,那個人也只不過是在回答他時想到了什麼,然後,想著的時候皺了一皺眉。
對面他周繞,那些人怎麼就忽然間面無人色呼啦啦跪了一地?
又,那些人裡,還有一個他的父親李淵,他心目中可以頂天立地的父親李淵。這一刻,他不但跪下來,還開始叩頭,急而且重:“聖上息怒,犬子無知;犬子無知,聖上息怒!”
眨眨眼,李世民不相信自己的眼——是剛剛目睹的那一切讓他太愧憾太悲傷,所以,眼前才出現如此莫明其妙的幻覺?
可惜,這幻覺眨不去,這幻覺在繼續。
下一刻,當那個人眉宇間的結和身心裡的寂寞因著他們的動作愈深,並終於轉為形諸於外的厭倦煩惡,李世民看到:那個人懷中絕美的女子忽然間淚流滿面傷哀無限,那個人腳下除李淵外所有人卻因著惶恐而瘋狂了,他們倏忽間齊齊跳起,拔刀,對向了他!
而在他們跳起的同時,紫色的微光一閃,一個清冷單薄卻絕對堅定不可摧折的少年擋在了他身前,並淡定開口,無限爾雅溫文又無限犀利毒辣:“怎麼?終於瘋了,是太驚喜於最後存活的勝利,還是太惶恐於你們的王不要你們的可能?又抑或,不過是佯瘋假癲,要立刻除去長孫一族於這世上的存在?”
“這是,怎麼了?”頭疼,頭很疼,像是掉進了一個詭異無比到不知所謂卻怎麼也醒不過的惡夢,李世民呻吟一聲,想抱頭。但,沒有付諸動作,因為他的一隻手裡還握著另一隻手,另一隻微微顫抖和發涼的小小的手。
安撫的微笑自然而然顯現,他回首,看向長孫玉晚:“別怕,有我們呢。”
長孫玉晚也回首,猶被長孫熾擁在懷中的她微笑的顯然比李世民更自然,也更動人。所以,輕輕點頭,她只應一聲,便撫去李世民所有躁鬱不安,讓他整個人整顆心快速的靜了下來。
立刻,他明瞭楊廣的身份:“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