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寺中的那個皇叔的,年幼的時候還有些敬佩他——竟然可以忍受不吃肉的日子;再大一些,等到母妃賞下第一個“貼身服侍”的宮女,他對十三皇叔可不就是敬佩那麼簡單了——十四歲就入廟清修,要是……有需要怎麼辦?
不過也沒投入多少心力去查這種問題。
父皇晚年的時候,信佛信的厲害,恨不得立馬就能皈依佛門,獲得長生。而在他眼中,佛教只是很好的統治工具,能引導百姓做善事,積功德,歸順民心……省去朝廷不少麻煩事。
……只要十三皇叔能夠安心待在普渡寺,他才不管那些需求要怎麼解決呢。
所以即便是聽得程巽勳說的那些事,他也懶得理會。
“今日湊巧弄清楚了一些事……”老公爺抬頭看了眼皇上略帶敷衍的神色,重又躬下身去,掩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抓住了兩個賊人後,審問之下居然得出一個訊息,幕後指使之人勢力不小,居然將京中大小混混,痞子無賴收歸囊中,控制得宜,平常就就放任他們隱沒在百姓之中,若有吩咐卻是一呼百應,乃是裡頭說一不二的人物。”
頓了片刻,又道:“如果就是如此,那便也罷了,根本不需要驚擾聖上,只是據臣調查,那指使之人居然還是普渡寺的一個俗家弟子,論輩分乃是靖王爺的師侄……更有甚者,此人還常常出入京中勳貴世家,與不少家主關係匪淺,光是臣查到明面上的就有鄭允鄭大人,晏懷誠晏大人……”
這幾個人官位只是中等偏上,不過放在一起卻很容易摸出規律——都是親近蔣家五皇子一黨的部分官員。
皇上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可否屬實?”
老公爺心中一緊,背上都緩緩滲出了汗水,暗道厲害,新皇雖年輕,可這皇威卻當真不弱。
“老臣竭盡所能,卻只能查到這麼多,實在是愧對皇恩。”意思是屬實,但卻沒有明確說出來。這種似是而非東西本來就沒有什麼證據可言,只要皇上起了疑心便足矣。
再說了,這世道,要想在京中吃得開,辦事容易,哪處不需要送禮打點?
老公爺垂首退出御書房,摸了摸袖子裡的密詔,微微一笑。
……所幸這位連爺以前境界太低,還不在自己能看得上眼的範圍內,可真是半點牽扯都沒有,倒也乾淨。
回府後,老公爺立即招了兩個兒子在外書房議事。
謝氏聽得楊媽媽回報,面色不變,只停下了手中的佛珠,命人把大少爺身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喊來問話。
楊媽媽拿根銀簪子撥弄著手爐裡的炭火,又捧在手裡試了試,這才遞給了謝氏,“老太太,直接問大少爺不行麼?省的這般煩擾……您這幾日晚上都沒有睡好,奴婢讓丫鬟鋪了床,歇一會子吧。”
“不把那些個心裡有鬼的東西都挖出來,我怎麼睡得著……義哥兒的性子你還不清楚,這會兒肯定迷迷瞪瞪的,能問出來個什麼東西……”謝氏接過手爐,恨聲道:“明明就吩咐不準說出去,到底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在義哥兒面前透了口風,弄出這麼多麻煩出來。”
楊媽媽搓了搓手,板著指頭數道:“沒什麼旁的人知道啊,除了主子們外,只有奴婢、趙管事還有跟著去的幾個小廝知曉。”
她連連保證,“奴婢一直跟著老太太的,中途離開過兩次,一次是去廚下看藥熬的怎樣了,還有一次就是小佛堂的檀香快用完了,奴婢就去庫房給您取了些……先前廚房裡的桂香瞧見了,還和奴婢說話來著,第二次……”
“好了好了。”謝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媽媽跟了她許多年了,舒坦日子也過了不少,倒還是以前那憨脾氣……
“你這脾氣什麼時候才能改改。”謝氏沒好氣道,見眾人已經侯在了門外,便命丫鬟婆子一個個走進,問起話來。
……
已經快到戌時,天地昏黃,萬物朦朧,最後一抹夕陽把它的殘金悉數傾倒在殿上的琉璃瓦上,宛如鍍金,最後的絢爛般的令人眩暈生痴。
普渡寺中仍是香菸繚繞,梵音陣陣,數不清長明燈裡滿滿都是亮汪汪的燈油,將斗拱交錯的高大殿宇,富麗堂皇的高懸金匾襯得越發絢麗奪目,一派盛世之象。
臨近閉寺,香客漸疏,當天色完全昏暗下來的時候,山門微搖,緩緩閉合。
穿著衲衣的僧人則忙碌著開始打掃寺院,然後又師傅們領著,聚集在大殿裡做晚課,唸完《佛說阿彌陀經》、《往生咒》和《禮佛大懺悔文》之後,天已經完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