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名釣譽了。
“去,去。去,你不曉得就別亂張嘴噴糞。賀大公子還辦了個書坊,那書坊出的話本可是最受歡迎的。單是這書坊的收入,就足夠支援蒙學了。哪裡用家裡的錢!”
燕江讀書風氣重,生意紅火的書坊,可謂是日進斗金,且因為是和讀書相關的,與名聲無礙。
外鄉人無話說了,人們很快轉了話題,只有一些膽子大的年輕媳婦和小娘子還在嘆息:“這些人說來說去,竟沒一個人說到點子上,賀家玉郎最出眾的,明明是那無雙的風華還有對娘子的體貼專一嘛,我若是能當一日的賀大奶奶,別說他眼盲,就是讓我立刻瞎了,也此生無憾了。”
兩個頭戴帷帽的女子悄悄離開人群,上了一座茶樓,一進雅室,便把帷帽取了下來。
二女皆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年紀略輕的那個清雅溫婉,略長的那個殊色驚人。
年紀略長的掩口笑道:“知慧,你聽聽,如今你可是全燕江女子最羨慕的人兒呢。”
“阿薔姐姐,你又取笑我。”
“我才不是笑你,沒聽那些小娘子說麼,若是能當一日的你,此生無憾呢。你現在兒女雙全,夫君是人人仰慕的神仙般人物,又只守著你一人,在人們眼裡,簡直是人生圓滿了。”
羅知慧微笑道:“哪有人敢說,人生是圓滿的呢。”
若說最開始,所有人眼中的遺憾,在她心裡不過是付之一笑,可隨著那人在她心裡越重,愛漸入骨,那份遺憾才越發深刻起來。
她不遺憾別的,只遺憾他沒有見過她的樣子,他們約定來生再續鴛盟,可他萬一認不出來她,該怎麼辦呢?
年紀略長的女子聽了,也沉默下來,片刻後才道:“說的也是,誰能沒有遺憾呢,比如我,此生恐怕都沒有進京的機會了。”
那些不曾忘記的故人,大奶奶、紫蘇、白芍、青鴿,此生恐怕相見無期了,還有給她帶來全新人生的君表哥,也沒有機會在他墳前上一柱清香。
原來這年紀略長的女子竟是改回了原名的阿鸞,現在閨名已經叫王薔了。
說來也巧,她本是燕江王氏女,王家雖比不得賀家,在燕江也算是大戶,回來後對外說是自幼體弱養在山中,身子養好才回來的,因著這個緣由,嫁的並不是望族長子嫡孫,而是一戶殷實人家的小兒子,雖沒有尋常女子看重的體面尊貴,勝在清閒自由。
二人都在燕江,哪有不碰面的,有著京城過往的牽扯,又性情相投,幾年下來早已成了無話不談的密友。
阿鸞感慨完,又笑了:“不過這幾年,我和大奶奶的書信來往還沒斷過呢,這不,前些日子剛收到信,大奶奶說過些時日初霞公主要回來省親呢。”
阿鸞容貌出眾,又因為受過苦沒有絲毫驕縱,嫁的男人簡直把她當眼珠子般疼惜,日子甜似蜜,所以這感慨也就只是感慨罷了。
二人喝了茶,各自回家。
看著屋中的人,羅知慧一怔:“清輝,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賀朗站起來,雖目不能視,卻如常人般走到羅知慧面前,挽了她的手,淡淡笑道:“我請人暫代一段時日的課。”
“為何?”
賀朗眉眼越發柔和:“下個月不是你的生辰嗎。去年不是說過,今年生辰,我陪你一起出去作畫的。我想著,燕江附近我們都走過畫過了,這次可以去遠些的地方。知慧,你有哪裡的景緻想去看看的麼?”
羅知慧沒有作聲。
賀朗略略皺眉:“知慧?”
他抬手,熟練而輕柔的覆上她的眉眼。有些動容:“你怎麼哭了?”
“沒事。”羅知慧緊緊抿著唇。埋進了賀朗懷中。
這樣的夫君,此生得之已是幸運,她太貪心。這份遺憾被他知曉,會讓他傷心的。
羅知慧擁著賀朗,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是太高興了,覺得自己是最幸運的女子。”
賀朗抬手。輕撫她的唇:“傻丫頭,我才是幸運的那一個。”
一個月後。兩人站在離燕江數百里開外的夢花江畔,神情愉悅。
“清輝,你聽到江水流動的聲音了麼?”
賀朗笑道:“聽到了,我還聽到櫻花隨波逐流的聲音。聞到了它的香氣。”
夢花江兩岸是成片百年櫻樹,枝葉繁茂,鬱鬱蔥蔥。每到二三月的時節,櫻花盛開。紛紛揚揚落入夢花江,平日清澈的夢花江水就被染成了粉紅色,成了一條穠麗的花河,美得就像一場迷夢。
羅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