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不可置信。他是從沒想過這個侄兒竟會像那些婦孺一般相信這種事的,這簡直是荒唐!
叔侄二人平日關係頗好,又有被尋回的情分在,在羅四叔心裡,把羅天珵當親子般看待,因此他雖氣怒攻心,還是沒再多說什麼,咬了咬牙道:“好,今日我就送你四嬸回孃家!”
羅天珵看向羅二老爺:“二叔。不知您打算如何處置嫣娘?”
“處置?嫣娘又沒犯什麼錯,何來處置?”羅二老爺大驚。
難道大郎想把嫣孃的孩子打掉不成?
羅天珵微笑:“二叔,嫣娘一個通房。又沒有孃家可回。”
不知為何,羅二老爺覺得這笑容令他頭皮發麻,連聲道:“她有地方回,她有地方回。”
生怕羅天珵不相信,還補充一句:“我在杏花巷有個宅子,以前嫣娘就住在那裡。讓她還回去住一段日子就是了。”
要是平時,羅二老爺才不會這麼怕羅天珵。他好歹是長輩,真的強硬起來,做侄兒的難道能打他一頓麼?
關鍵是羅天珵先問了羅四叔在先,連四嬸都要搬出去了,羅二老爺下意識的就會覺得底氣不足,他兄弟的嫡妻都要搬出去,他的通房難道還能留下麼?
不得不說,這就是一種心理戰術了。
“杏花巷?”田氏冷笑,“老爺,那宅子您還沒處置麼?那上次交給我的那筆銀子是什麼?”
她越說越恨:“看來老爺私房錢不少了!”
羅二老爺大怒:“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麼?你也不看看場合!”
什麼私房錢,這些年他置辦了杏花巷的宅子,先是養著淑娘,後又養了嫣娘,私房錢早就掏空了,當初為了交代,是找同僚借的銀子交給了田氏,哄騙她說是把宅子賣了,現在錢還沒還清呢!
這個蠢婦,早知她孃家如此丟人,她越發上不了檯面,他給她個屁交代,管她去死!
羅二老爺越想越怒,忽然瞥見羅天珵表情淡淡的樣子,心裡更惱,便問了句:“大郎,二叔還真是有些好奇,要是侄媳婦也查出來有了身孕,你可怎麼辦呢?”
羅天珵微怔,下意識看甄妙一眼,隨後淡淡道:“這個不用二叔操心,內子若是有孕,我會親自送她回建安伯府的。”
羅二老爺掃甄妙一眼,總算覺得暢快了。
大郎媳婦沒有身孕又如何,大郎這一句話,就足夠了。
羅四叔擰了擰眉,心道大郎這麼做不管對錯,終究是為了老夫人,做長輩的再生氣,故意挑撥他們夫妻感情就有些過了。
羅天珵沒有跟甄妙一起回清風堂,而是出去了大半日才回來。
“大奶奶呢?”
“大奶奶去怡安堂侍疾了。”
他抬腳過去,正見甄妙親自擰了帕子給老夫人擦臉,聽到動靜抬眼看來,打了個招呼:“世子來了。”
羅天珵快步走過來,仔細打量了老夫人一眼:“祖母怎麼樣?”
“一直睡著,沒見醒。”甄妙看也不看羅天珵,繃著後背,專心致志給老夫人擦臉,忽覺衣衫被扯了扯,扭頭一看,抿了唇道,“世子做什麼?”
“皎皎,上午的事兒,你生氣了?”
甄妙冷哼了一聲。
羅天珵使了眼色,等丫鬟們都出去,嘆道:“皎皎,你不知道,我自幼沒了父母,是在祖母跟前長大的,可以說對祖母的感情比對母親還深,但凡有個法子,我都情願一試。”
甄妙把帕子放到一旁,與羅天珵對視:“世子,如果那道士說孩子不能留,我若有了身孕,你打算如何呢?”
她知道,羅二老爺那話問的其心可誅,可她是女人,將來還是母親,四嬸因為祖母要回避到孃家去,她就忍不住想,如果道士是說孩子不能留呢,是不是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要把孩子打掉?
她也是敬愛祖母的,可為了救祖母,犧牲自己的孩子,她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甄妙仰著頭,凝視著羅天珵的眼睛,他那雙眼亮若星辰,越往裡瞧越覺得深不見底,漾著清冷波動。她拿過溼帕子的手有些發潮,越發冷了。
她下意識的在裙面上搓了搓手,背過身去,聲音帶了哽咽:“你先回吧,祖母這裡,我照顧就好了,今晚我就歇在這邊了。”
“皎皎——”羅天珵伸手,搭在她纖細的肩膀上。
甄妙沒有回頭。
她心裡在想,這個男人,怎麼不像那些故事裡,誰要是傷害了心愛的女人一根毫毛,就能滅了全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