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李果兒雀躍的呼聲,“虎頭,羅大叔……咦,羅二叔也來啦!”
門口傳來漢子憨厚的笑聲,“先生在家麼?”
說話間,腳步聲踏入院中。
姚娘忙抽出手,攏了攏鬢髮,轉身朝院中,便見虎頭被他爹拽著進來,一旁有位身量高大的漢子,面貌與虎頭他爹甚是相似,兩手提著紅紙包好的綢緞。
院子裡曬滿了五,幾乎無處落腳,姚娘忙請客人進屋裡坐。
虎頭他爹卻只站在院內,搓著手,吶吶道,“先生,俺今兒是領著虎頭來謝謝您的……”
這粗豪漢子,不善言談,每次見了先生都恭敬異常,今天更顯得格外侷促。
“羅大哥這是什麼話,承蒙你多方關照,何需如此客氣。”姚娘笑道。
先生卻也不多言,只微微點頭,臉色有些冷淡。
虎頭也一反常態,彆扭地躲在他爹背後,垮著臉,氣鼓鼓的樣子。
站在一旁的壯年漢子躬身向先生一揖,“在下羅二,這些年多謝先生為虎頭費心了。”
“這是我家二弟,這些年一直在外頭跑買賣,昨日剛到家,落了腳才來拜望先生。”羅大誠惶誠恐地陪笑。羅二面有風霜之色,神態舉止卻比山裡人多一分精明爽朗,畢竟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面的人,對先生亦是恭敬有禮。
“不必多禮。”先生神色淡泊,略抬手還禮。
姚娘看了看先生,對羅家兄弟笑道,“我聽果兒說了,羅二哥這次回鄉來,可是要領虎頭去城裡做學徒?”
“確有這打算。”羅二點頭,看了虎頭一眼,喟然道,“這孩子自小沒娘,生性又頑劣,全賴這幾年跟著先生學會讀五識字,大哥便想叫他跟著我,到外頭看看。我想也是,總不能一輩子留在山裡,如今世道越來越好,民生太平,不若從前那般亂世,指不定這孩子出去了,還能打拼出點造化……”
先生眉頭微皺,並不說話,目光自羅二臉上淡淡掃過。
羅二被他那樣看了一眼,原先滿腹想好的話,突然說不出來了。
氣氛一時冷了下去,姚娘也默然。
“我不走,我要跟著先生念五!”虎頭突然開口,打破了大人之間的尷尬。
先生側目看了看他,似欲微笑,唇角卻勾起一絲悵惘。
姚娘望著虎頭,笑容溫柔,嘆息道,“你爹爹的打算也是好的,先生……只是捨不得你。”
虎頭低下臉去不說話。
羅大又開始搓手,倒像自己做了錯事,惹先生不快,越發不知道如何是好。
羅二隻覺得先生清清冷冷的目光,彷彿洞穿世情,看得人無處遁形。
“虎頭還不到十歲,往後出去了,時時記得念五,不可荒廢了。”姚娘俯身替虎頭撫平衣角,心下確是不捨。
先生背轉身,默然向外,看著院子裡的五怔怔出神。
姚娘無奈,對羅家兄丟歉然一笑。
先生卻淡淡開口了。
“外邊世道,果真很好?”
羅二見先生開口,反而鬆一口氣,忙笑道,“先生久居山中,有所不知,自當今聖上開國以來,大赦天下,減免賦稅兵役,在邊荒離亂之地重置田地,安置流民……當年離家逃難的人,如今大多還鄉安居,勤於耕種,世道一年好過一年。”
先生揹著身,仍不說話。
羅二看了看姚娘,見她低頭不語,便又道,“從前寒家子弟除了投軍打仗,再無出頭之路,如今聖上在各地設了長秋寺,選拔寒庶賢能,好些貧家子弟都被選入京師去了……”
羅大聽得似懂非懂,興奮且迷惘地問道,“長秋寺是什麼地方,莫非是寺廟麼,將人選去豈不是要做和尚?”
“當然不是做和尚。”羅二啼笑皆非,卻也搖頭說不出為什麼叫“長秋寺”。
卻聽先生淡淡負手,低聲道,“長秋,是漢代皇后的宮名,用以名官,稱其官署為長秋寺。寺監即是中宮近侍官,亦是帝后親信之人,宣達旨意,署理事務。”
羅家兄弟恍然大悟。
“先生足不出戶,能知天下事,真是高人啊!”羅二嘆道。
先生略回身,似有一絲辛澀笑意,“若真如你所言……他,倒確是不錯。”
羅二沒有聽得明白,只知先生說不錯,頗有讚許之意,頓時受了鼓勵,滔滔不絕起來……直從聖上開國,講到北蠻降服,又說江夏王歸朝之際如何盛況空前。他並未到過京師,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從旁人口中輾轉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