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好嗎?”我仰臉問他,“她知道我回京了嗎,明天一早我就回家看她……不,今晚就去,我跟你一起去!”
想起母親,我再顧不得別的,回家的念頭從未如此刻一般強烈,恨不得馬上飛奔到母親面前。
哥哥側過臉,看不清神色,靜了片刻才回答我,“母親不在家中。”
我怔住,卻見哥哥笑了一笑,“母親嫌府裡喧雜,住進慈安寺靜靜心。今日已晚,明日我再陪你去看她。”
“也好……”我勉強笑笑,心底一片冰涼。哥哥說來輕描淡寫,我卻已經明白——母親在這個時候避居慈安寺,只怕已是心如死灰。
蕭綦濃眉緊鎖,小心抬起我左臂檢視傷口,眉宇間隱有薄怒。
我不敢出聲,默默伸出手臂,任他親手上藥裹傷。他動作雖純熟,手腳到底還是重了些,不時疼得我倒抽冷氣。
“現在知道疼?”他板著臉,“逞英雄有趣麼?”
我不出聲了,聽著他繼續訓斥,足足罵得我不敢抬頭,豫章王還沒有一點息怒的意思。
“好了吧,明天再接著罵……”我懶懶趴上床頭,笑睨著他,“現在我困了。”
他瞪著我,無可奈何,冷冷轉過身去。
直至熄了燭火,放下床帷,他也不肯和我說話。
我睜著眼,看黑暗中的床幔層層疊疊,上面依稀繡滿鸞鳳合歡圖。甜沉沉的薰香氣息縈繞,如水一般浸漫開來。這眼前一切似曾相識的,依稀似回到了大婚之夜,我一個人裹著大紅嫁衣,孤零零躺在喜紅錦繡的婚床上,和衣睡到天明。第二天就拂袖回家,再未踏入這裡一步,甚至沒有好好看過一眼。這恢弘奢華的王府還是當年蕭綦初封藩王時,皇上下令建造的。而他長年戍邊,並不曾久居於此。王府落成至今,依然鮮漆明柱,雕飾如新。往後,這裡就是我和他將要度過一生的地方了。
“蕭綦……”我驀然嘆了口氣,輕輕喚他。他嗯了一聲,我卻又不知該說什麼,默然片刻,轉過身去,“沒什麼了。”
他陡然摟住我,身上的溫熱透過薄薄絲衣傳來,在我耳畔低聲道:“我明白”。
我轉身將臉頰貼在他胸前,聽著他沉沉心跳。
“傷口還疼麼?”他小心地圈住我身子,唯恐觸痛傷處。
我笑著搖頭。傷處已上了藥,並不怎麼疼,可心底卻泅出絲絲的隱痛。
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只是輕輕吻上我額頭,帶了一聲低不可聞的嘆息,“睡罷。”
這欲言又止的歉疚,我何嘗不明白,然而忍了又忍,還是說出口,“父親老了,姑姑病了……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我的親人。”
蕭綦久久沒有回答,只是緊緊握住我的手,十指交纏間,我亦明白他的沉重無奈。
清晨醒來,蕭綦早已上朝。他總是起得很早,從不驚動我。
我一早去探視玉秀,她已被送回王府,仍在昏睡之中。從寧朔到暉州,再到京城,她一直陪伴我身邊,生死關頭竟為我捨命相搏。如果不是她拼死拖住薛道安,只怕我也避不開那一刀。我望著她憔悴睡顏,心中暗暗對她說,“玉秀,我會給你最好的一切,報答你捨命相護之恩。”
若是等她醒來,能看見宋懷恩在跟前,想必是再喜悅不過了。只是宋懷恩數日前便已悄然領兵前往皇陵,只怕要過些時日才能回來。
我立在窗下,黯然遙望皇陵的方向,心頭諸般滋味糾纏在一起——子澹應該是暫時安全了罷。
破了臨梁關之日,蕭綦便命宋懷恩領兵趕往皇陵,將被禁軍囚禁的子澹接走。
子澹是姑姑心頭大忌,我一直擔心姑姑向他下手,以翦除後患。所幸姑姑頗多顧忌,不願讓太子落得殘害手足的惡名,遲遲沒有動手。如今子澹落在蕭綦手裡,成了蕭綦與姑姑對抗的籌碼,至少眼下,他不會傷害子澹。
宋懷恩離去之前,我讓玉秀將一句話帶給他——“我幼時在皇陵的道旁種過一株蘭花,將軍此去若是方便,請代我澆水照料,勿令其枯萎。”
玉秀說,宋將軍聽完此言,一語不發便離去了。
我明白那個倔傲的人,沉默便是他最好的應諾。
“稟王妃,長公主侍前徐夫人求見。” 一名婢女進來稟報。
竟是徐姑姑來了,我驚喜交加,不及整理妝容便奔了出去。
徐姑姑青衣素髻,儀態嫻雅,含笑立在堂前,老遠見我奔來,便俯下身去,“奴婢拜見王妃。”
我忙將她扶起,一時激動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