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門重重關上,黑暗中,我對自己苦笑。
幸好心存善念,否則不知要被他們怎樣折磨……早知道跑也是白跑,倒不如多賣些人情給那少主。
但願好人有好報。
未料到,好報果真來了。
一覺醒來,那少女小葉將我領出,解開繩索,帶去後院,不由分說推進一間氈棚。
竟然有一桶熱水,還有乾淨的粗布衣衫。
我深深吸一口氣,將全身沒入水中,顧不得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渾然忘卻身處險境,只覺有一桶熱水洗澡'三*五*網…整*理*提*供',便已是天大的幸事。
換上乾淨衣物,挽起溼發,我神清氣爽地步出氈棚。
小葉姑娘二話不說,上前又將我雙手捆綁,麻繩特意扎得緊了又緊。
我忍痛對她笑笑,“你穿男裝不好看,你家少主應當多準備一套女裝。”
她氣紅臉,在我肋下狠掐一記。
姑姑說過,女人折磨女人,比男人狠多了。
我又被帶到那位少主的房中。
他依然倚躺榻上,幽深目光在我面孔上流連半晌,移到我手上。
“誰將你縛住的?”他皺眉,“手給我。”
他探起身子,伸手來解我腕間繩索,手指瘦削纖長,涼涼的只帶掌心一點暖意……有些像子澹。
子澹的手,蒼白如玉,卻溫暖輕柔。
“都淤青了。”他握住我手腕。
我抽出手,退開一步,靜靜注視他。
他亦沉靜地看我,良久,忽輕慢一笑,“後悔救我了?”
“舉手之勞,無從後悔。”我淡淡道。
他沉默片刻,忽又冷笑,“蕭綦殺人如麻,倒娶了一位菩薩心腸的王妃,可笑,可笑之極!”
我亦一笑,“將軍若不殺敵,莫非還學醫士懸壺濟世?”
他冷哼,“你倒很會維護夫婿,可惜豫章王不識憐香惜玉,如此佳人,卻被冷落空閨三年。”
我緊抿了唇,極力抑制心中羞憤,不肯被他窺破半分窘態,只冷冷道,“舍下家事,何足為外人道。”
“天下皆知你的委屈,王妃又何必強撐顏面。”他微笑,言語卻歹毒萬分。
“你非我,又怎知我委屈。”我傲然道,“蕭綦縱有萬般不是,也是我王儇的夫婿,由不得外人詆譭。”
他不語,定定看我,半晌方嘆息一聲。
“王儇。”他若有所思,低念我的名字,驀然抬眸看我,“你為何不趁機殺我,反來救我?”
我為何救他?因為他與子澹的些微相似,還是因為我的婦人之仁……我亦無法回答自己。
“人皆有惻隱之心。”我淡淡側首。
卻聽他陡然一聲冷笑,“惻隱之心!”
他目光雪亮,怒色勃發,笑容隱含惡毒,“難得你有這份惻隱之心,倒不如以你之命,替蕭綦贖罪。”
我不知因何將他觸怒,當即昂首道,“你可曾聽說琅琊王氏有過怕死之人?”
他灼灼盯著我,胸膛起伏,似壓抑著極大的憤怒,“滾,滾出去!”
至此後,我依然被關在地窖,白天卻被帶到房中侍侯他。
所謂侍侯,除了端藥遞水,只是坐在一旁聽他說話,偶爾也受他辱罵。
我沉默順從,再不做無謂的反抗,只暗自留心,尋找出逃的機會。
他清醒時,會跟我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偶爾露出些笑容,除此以外,大半時候都在厲色斥罵下屬,喜怒無常,動輒責罰甚重。
唯有昏睡時,神色安恬纖敏,不若平時陰鬱易怒。
漸漸發覺,此人實在孤傲敏感之極,最厭惡受人憐憫同情,旁人即便出於好心,對他多些關懷照拂,他便覺得旁人是在可憐他,立時發怒翻臉。
那些下屬卻對他忠誠無比,無論怎樣喝罵,都恭敬異常,絕無怨言。
正文 險行
窗紙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幾欲吹破,外面風聲越發呼嘯銳急。
算日子已經過了七天,這裡不知道是什麼地界,四月天裡還常常颳風,最近兩天更是風急雨驟。冷風絲絲灌進來,窗縫有些鬆動,我探手去關窗,袖口卻被斜伸的木條掛住,一時勾在那裡。
我用力一扯,不慎撞上木刺,小指被劃出淺淺血痕。
“不要動。”
未及回頭,一雙手臂從背後環上來,解開被勾住的袖口,將我手掌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