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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正陽重複:“公平和正義,比太陽還要光輝。是的。我很喜歡。你念書的時候成績一直很好,大學就入黨,所以你應該能夠正確理解這句話。公平不是你想象的公平,正義也不是你想象的正義。這就像色彩學上的白色。三稜鏡為什麼能把它分解成七種顏色?因為白光是由多種不同波長的光線組成的,不同波長的光線,在稜鏡中的折射率不一樣,它們在經過三稜鏡時偏轉的角度不同,所以就分開了。可是這完全不妨礙它們可以重新組合成白色。這才是公平和正義的完整內涵。”
梁夏安靜的放下茶杯,抬起頭來:“就像死亡有區別,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種區別。”
丁正陽向後靠在椅背上,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又點燃香菸,藍色煙霧嫋嫋升騰在日光燈下方,將梁夏的臉籠罩得模糊不清。煙霧在房間裡瀰漫,如江上霧色,令梁夏想念起那條山坳裡的溪流,更遠些,就想念起三江並流的那回,怒江江面上,霧鎖春深。
46 青山遮不住
和宋般若隔著玻璃見面,感覺反倒比從前更近。阿普奶奶也來了。菱角和蘇小若沒到。張局曾問梁夏想見誰,梁夏說除了菱角和蘇小若。宋般若帶來的訊息證明梁夏的決定無比正確:菱角在家研究劫法場,買了好多兇器呢。不過她還算懂事,沒告訴蘇小若。
梁夏說:“阿普奶奶,您讓我給菱角買房產養老,這事我辦好了。我在北京給她置了兩套房子,房產證和門鑰匙都存在銀行,銀行開鎖密碼什麼的都用信封裝好,夾在我那本里。保險箱裡存的有我那個斷掉的指頭,火化前記得幫我放回原位,我要湊個全屍。千萬別忘了。”
宋般若點頭。
阿普奶奶說:“想吃什麼,就和公家提,他們跑再遠也會給你買的。吃點好的上路,別委屈自己。”
老太太沒哭,宋般若也沒有。她帶了張四個人的合影,請旁邊的獄警遞給梁夏。
“這個你帶著走,我們四個永遠在一起。”她今天認真打扮過,睫毛比往日翹得略高,鼻樑線便更顯分明,沒用口紅,因為她的裸唇比唇膏的顏色好得多。捲曲的長髮似綢絹的暗花,臥在頸邊,頭部微動時便輕顫,隔著玻璃似乎就能聞見幽香。
照片是她婚禮那天,艾校長拍的,四個人意氣風發。梁夏記起往事:“小時候你說過,我是你的西宮,可是你從沒臨幸過我。如果還有下輩子,不知道我能不能做你的東宮?”
他以為她不會哭,卻不知她早已忍了許久,淚水瞬間漫過眼眶,順面頰直流下去,源源不絕。
她的樣子讓梁夏很慌,他不想製造這樣的局面。於是他開始唱歌:“但願到那時,我們再相會,舉杯贊英雄,光榮屬於誰?為祖國,為四化,流過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可有愧?啊,親愛的朋友們,願我們大家舉起杯,挺胸膛,笑揚眉,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
這首歌是能把宋般若逗笑的,他有多次經驗。WWW。51ZW。NET書友上傳但這次梁夏錯了。宋般若用手掩住嘴唇,連頭都低下去。她那樣靜止了約數十秒,還是抬起頭來,對他笑。
她說:“你不知道你自己多麼懼怕感情,你總有那麼多的藉口。在他們活的時候,你的藉口是我;當他們不在,你的藉口就變成他們。沾上感情就好像和這人間有了糾纏,難為你堅持到現在。你贏了。一路平安。問我老公和艾北好。還有,轉告我老公,他的遺願我沒幫他辦,很是對不住,我已經填了捐獻書,一定替他完成這個心願。”
自那間小屋的尷尬事件後,宋般若還是第一次這樣對他注目凝望,她甚至像是不捨得移開視線,這種眼神有稍許愛憐,但並非愛慕,她目不轉睛的眼神讓梁夏臉頰發燒。
獄警提示時間差不多了。梁夏說:“阿普奶奶,我給您磕個頭吧,謝謝您養了我這麼多年,給您添麻煩了。”
阿普奶奶和宋般若都立起,梁夏把手鐐攥在手裡,腳鐐很重,他費了點勁才跪下去。
男兒膝下有黃金。他覺得自己真富有,富有到千金一跪。
推進焚化爐前,宋般若從瓶子裡取出那截斷指,仔細對在梁夏右手傷疤上,面板顏色相差很大。宋般若事先就考慮到這點,所以特地買了雙黑色羊毛手套,全皮手套怕不夠軟,萬一梁夏的手僵了就戴不上去。她將斷指裝進手套,然後輕輕把梁夏的右手套進去。現在很體面。宋般若俯下身端詳梁夏的臉,他看上去比蘇杭和艾北都健康,他的嘴唇甚至還是淺紅色。宋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