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冢宰氣沖沖的出了廣陵王宅,可又一想,又有什麼理由跟人家發火?
他立場與她不同,卻不但沒有殺她,還對她有救命大恩,照顧妥貼。眼下也只是將她的訊息放出,並沒有傷害到她,不早已是仁至義盡的麼?
可剛一聽他要將她交出去,便是憋悶得傷口都越發的疼了。
此前,以為重傷將死時,朦膿間聽見有人不停的喚她的小名,那已然沙啞的喚聲生生將她從那奈何橋邊給帶了回來。他那並不算溫暖,但帶著淡淡雅香的懷抱,也讓她莫名覺著能緩解那份要將她送上黃泉路的痛感。
十年前那段剛失母親的晦黯日子,想起母親,夜裡總會忍不得落淚,無一日安眠。可在少年淡淡雅香的懷抱,便總是能一覺安穩。
他有種讓人既想要依賴又想要保護他的奇怪感覺,喜歡他用那溫潤的眸光凝望於她,那唇角含著的點點溫柔笑意,也似能撫平她心上已然潰爛的傷痕。
雖說他並未承認喜歡她,可她就是覺著他是真心疼惜她的啊。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她還以為是老天憐憫了她一回,讓她遇到了能真心相守一世的良人。可原來卻是她自作多情了。
獨孤秋萸,你看男人的眼光,果然從來都不好……
冢宰心下一陣落寞的自嘲,打算抄了僻靜小巷先回獨孤家找了裴二孃他們,然後出城回關中,可剛出了廣陵王宅沒幾步,便聞齊整的馬蹄聲迎面而來。
但見一行戎裝禁軍護衛著鑾駕而來,車馬停駐,一玄袍威凜的男人步出輿廂,正是那變了大周天色兒的漢王,不,如今應該叫皇上才對啊。
冢宰那已失血而慘白的小臉兒剎時化為了煞白,暗道了一聲,逃不掉了。
只得擠出一臉兒的喜極模樣,施了個大禮,“這剛剛聽聞皇上即位的大好訊息,真是大周之幸啊……”
暗暗覺著這皇上叫起來,真是拗口得很啊……
宇文鑲見她臉色慘白,唇無血色,剎時心疼萬分,長臂一撈,便是將她攔腰抱了,轉身步進了鑾駕之中,抱著她在榻上坐下,將她緊箍在了懷裡。
那份力道,讓冢宰微覺有些喘不得氣,抬眼見他俊臉陰沉,沉默不語,可那雙鳳眸卻是灼灼的盯著她,似要將她深深吸進了眼珠子裡一般,試探著小聲道“微臣傷口有些疼,能否請皇上高抬貴手!”
宇文鑲這才微有回神,忙稍稍將那鐵臂鬆了些許,卻是捨不得撒手放開,只是將她擱在膝上,大手攬了她的纖腰,讓她倚在懷中,換了個不會觸及她傷口的擁抱姿勢。
他覺著只有這般切實的感覺到她的體溫,心裡才是妥貼的踏實下來。
可卻感她試圖掙開他的懷抱,低頭見她一派受寵若驚的誠惶誠恐,道“皇上如今乃是萬金之軀,微臣如何能與皇上同乘?這與禮不合啊!
微臣還是自己下車步行回府,以免被人非議,而損了皇上英明!”
冢宰覺著這番話說得還甚是妥當,可這位新帝卻是蹙了眉頭,怒道“朕早說過,不想聽這些個沒心肝的話!”
說著便是低頭密密實實的親吻起來,卻感覺她身子微顫,還有些冰涼,對他的吻似有隱隱的拒絕,忍不得將她朝懷中又緊攏了兩分,薄怒道“待會回了宮再收拾你!”
冢宰微微一顫,小臉頓時寒了下來,這意思是眼下就要將她收進後宮,忙做了一副忠臣進諫之狀,
“皇上厚愛,微臣感激涕零。可眼下皇上剛剛登位,若這般公然帶微臣一個男子回宮,皇上定會被人誤認為斷袖,有損皇上清明啊。
況且,先帝最被人垢病的便是荒淫,皇上要引以為戒啊!還是讓微臣回府去吧!
微臣身為冢宰,日後也定當為皇上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可宇文鑲哪能看不出她是仗著嘴滑想要脫身,而她這副假悻悻的模樣,讓他心下的怒氣更甚,怒道“別一口一個微臣,你一個女人,做什麼冢宰?朕稍後就假稱你重傷死了,再給你個別的身份入宮!
你若真想替朕分憂,就好好待在後宮,替朕打理後宮諸事!”
雖先前已答應蘇離要讓她仍任大冢宰之職,可此時卻覺著還是要將她留在後宮,日日看著,才能妥當。她這般心思滑溜,一旦放手,定就如那入海的小魚,不見蹤影。
這份蠻橫霸道讓冢宰剎時蹙了秀眉,以前嫁他之時,對她百般羞辱冷落,如今已死了對他的那份心思,他卻偏要這般不管不顧將她囚在身邊。
他以為他坐擁了天下,就可以操控別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