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沒有想到地方。
他母親的墓地。
自他醒事起,雷代和母親便已經貌合神離了,在母親去世後,他一次都沒去探望過她。
現在,他卻約自己,在那裡見面。他想不到他的理由,想了想,還是應允了。
他沒有讓麥影西跟著去。麥影西現在滿腦子都想著璇璣,趁著這個機會,讓她去顧家多陪陪璇璣也好。
出了門,他們兵分兩路,顧延卿也在家裡等著麥影西,有他在,雷皓天也不必擔心什麼。
和至於他自己,則一路開車,去了墓園,到達那裡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細雨,雷皓天從車上出來,抬起頭,望著天邊銀絲般的細雨,頓時有種奇怪的蒼涼。
世事如煙。
雷皓天順著那條熟悉的路,他小時候曾經去過無數次的路。他沒有撐傘,任憑細雨飄在身上,踩著青石板路,終於停在了墓碑前。
雷代已經到了,他似乎等了很久,墓碑前有一捧新鮮的菊花。
他同樣沒有撐傘,只是靜立在墓碑前,久久地,望著上面的照片,照片裡的女子,溫婉如花,停留在最美好的年華。
“你來了。”聽到雷皓天的腳步聲,雷代沒有回頭,他背對著他,淡淡地打了一聲招呼。
“嗯。”雷皓天輕輕地應了聲,然後,走到了雷代的旁側,順著他的視線,望向了母親的容顏。
“你也有好幾年沒有來看過她了吧,先拜祭一下吧。”雷代說。
“她不在乎,只是因為她從來未曾失去過。”雷代苦笑,“她不知道生活的艱辛,所以,才有那麼多心思去琢磨其他事情,所以才會得抑鬱症,所以才會做那種傻事。”
雷皓天的胸口重重地起伏了幾下,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將自己的怒火壓了下去。
他真的不懂。
母親,即便在你以死明志,在你離開了二十多年後,在他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時,他依舊絲毫不明白你的用意。
“我不想再和你討論這件事。如果你叫我來這裡,只是想讓我聽你責備她不懂事,那麼,請原諒我不繼續奉陪了。”雷皓天說完,便要轉身離開。
雷代卻猛地叫住他,“皓天。”
雷皓天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我們和好吧,你是我和她的兒子,我們在最快樂的時候生下你,我不希望我們父子兩的關係到最後都無法化解。”他誠懇地說。
雷皓天卻只想笑,狠狠地,譏嘲地笑。
“我沒有你這樣自私的父親,你放心,我不會再怪你,大家只當不認得就行了。”說完,他抬步,繼續朝外走了去。
雷代似乎還想叫住他,可是,話剛剛衝到嘴唇,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捂著自己的胃部,抖抖索索地從褲兜裡掏出藥,可大概是痛得實在太厲害,那藥剛剛握在手裡,又掉了下去。
雷皓天聽見藥丸滾地的聲音,他暗咒了一聲,終於還是轉了回來。
雷代已經痛得彎下腰了去。
“你不要緊吧?”雷皓天走近一些,低下頭,將掉在地上的藥丸撿了起來,“幾粒?帶水沒有?”
雷代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抬起頭,深深地望著自己的兒子,“皓天,我有四個兒子,卻有三個不肯認我,唯一的一個,又不是我親生的,你說,這算不算報應?”
雷皓天先沒有反應過來,稍遲疑之後,不禁惘然,“不是你親生的?你是說希瑞?”
“……是,希瑞,不是我親生的。”雷代苦笑,臉色更加慘白,“我以為有這個小兒子就夠了,原來也是一場戲,他不是我的兒子,是她的媽媽和陳律師的野種,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這件事,所以,我要約你出來,告訴你,你要防著他,他跟了我那麼久,知道我的一切資源,雖然我打算收手了,可是,我知道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跟了受了那麼多苦,卻落個一無所有的下場。皓天,你要防著他……”
“我知道了,你先吃藥吧。”雷皓天打斷他的話,簡單地看了一下藥瓶,倒出了幾粒,因為沒有水,只能乾嚥了。
不過,雷代又不是什麼嬌滴滴的人,這種小事當然沒問題。
等他的症狀好容易緩解了一些之後,雷皓天扶著他在墓碑邊坐了下來,他現在這副樣子,雷皓天反而不方便就如此離開了。
血濃於水的道理,其實是顛簸不破的。
雷代又坐著休息了一陣,才能繼續說話,“希瑞的母親是賭場的發牌小姐,當初我娶她,只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