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經過多道稽核透過,不過是個區區縣令居然該擅自修改。罪無可恕!斬了!”
夏雲微微一笑,不置可否,放下手中奏摺拿起另外一份。
“常懷縣令趙和請奏,今年風調雨順,稻穀滿倉,百姓安居樂業,世道太平。全仗吾皇富德之厚,慈悲之深。祝吾皇龍體康泰,萬歲萬歲萬萬歲。”
“哼。”小皇帝嗤之以鼻,“還是個溜鬚拍馬的小人。斬了還不夠!誅三族!”
“請皇上再聽這一折。”
“重島巡按請奏,上月初三,常懷縣令趙和因強搶民女不成,居然陷害微臣表侄至死,期間對微臣之表侄用盡酷刑……請陛下嚴懲以待,臣萬死不辭……”
“混蛋!”小皇帝眉角豎起,“這個趙和簡直是萬死不得其疚!誅九族!”
夏雲等到他終於氣消少許,坐回去後,才緩緩說道:“這個趙和其實臣認識。”
“是嗎?”小皇帝仍然氣呼呼。
“據臣所知。他年近五十,膝下一女,髮妻雖已死多年,但從未續絃。為人忠厚,簡樸而行。作為一縣之長,深受百姓好評。”
小皇帝聽著聽著身體慢慢坐直,眼睛瞪圓:“怎,怎麼回事?那兩份奏摺是陷害嗎?”
夏雲答:“皇上覺得呢?”
小皇帝這次沒有立刻給出答案,想了想又問:“另外兩個上奏摺的又是怎樣的人?”
“前一份是匿名奏摺。後一份重島巡按李思到是個出名的官場混混,他的表侄也以喜愛欺負良家女子出名。不過重島地處偏遠,想來大部分的朝廷官員都不知道這個人。”
“這麼說……第二分奏摺是假的,如果趙和的人品真的如同丞相所說,第一份奏摺應該也是假的……”小皇帝說著有些不自信了,小心翼翼道,“……是嗎?”
夏雲拿起第一份奏摺仔細看:“端看字型和文筆,甚至比普通官員更為出彩,應是個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引經據典,用詞鋒芒具顯,不留後路,不像會耍花招的人。但這樣的奏摺不上萬民信,沒有學生聯名,卻只用匿名,又像是怕引火上身的型別……”
小皇帝聽到這裡不免插嘴:“既然如此,這份奏摺沒有可信度啊。”
夏雲垂下眼眸,淡淡的說:“並非如此,趙和擅自增加賦稅是確有其事。”
“什麼?!”
“臣已派人調查,確有此事。”
小皇帝心下揣測,暗自度量,不再有注意,只好問:“丞相是如何批覆的?”
“查,常懷縣令趙和私自更改賦稅,確有其事,著刑部依律法處置。”
“……為何趙和要這樣做呢?”小皇帝不解。
“臣不知。”
小皇帝微愣,沉默半晌,表情嚴肅。
“丞相是想告訴朕,奏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身為皇帝亦不能全按自己的心情做事。國家自有法度,什麼事著什麼人辦,前因後果都要調查清楚,再獎懲度量才是皇帝該做的事。”
“皇上英明。”
小皇帝閉上眼睛,深思少許,然後睜開,笑著跳下椅子。
“今天都到這兒吧。夏雲,我的秋至已經爐火純青,不再像三年前了,要聽嗎?”
夏雲微笑:“能聽到隆起的吹奏是我的榮幸。”
小皇帝喜孜孜的拿來笛子,在這美麗的御花園中吹奏起來。
時光如梭,輕易的便可以滄海桑田,人的機遇往往難料,上天總在不經意間給出難題,而人們卻同樣不經意的做出選擇。即使他日,驀然回首,道路早已崎嶇,自己漸行漸遠,挽救不及。
一步錯,步步錯。
這盤棋已下的紛擾糾纏,如入迷障,稍有不甚,便憂關性命。
她看著專心吹笛的小皇帝,面色轉暖。
這樣的神情落在小皇帝的眼中,又是另一番天地,漸漸成人的孩子,懵懂的情思,難以表達的憧憬。伴隨時光,慢慢的,深種心底。
這樣的思念,這樣的情景,越是久長,越難逃離,就此日日復日,年年復年,直到心情再也無法壓抑,一旦爆發,如同山洪,絕難放棄。
隆起放下笛子,笑道:“如何?”
夏雲垂目,回答的規矩:“較之八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每次都這麼說,什麼時候能聽到新鮮的?”
“每次都這麼一首,你還希望聽到什麼新鮮的?”
“你真難伺候。我能吹這麼一首已經很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