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這麼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晚好還是有些接受不了,或許是短短几天之內一連逝去兩位故人,對她來說真的太難承受。她忍不住去看唐啟森,他高大的背影就在她一步之遙,可明顯身形已經瘦削不少,她一個旁人都如此難受,更何況是他。
但唐啟森始終沉默著,到了家裡祠堂,甚至替她燃了香。晚好作揖磕頭,老太太兩天前才出殯,她終究是晚了一步,是唐啟森告訴周子堯要瞞著她的,生怕再刺激她。
晚好越想越難受,再抬頭看過去,就見唐啟森微微仰著頭看那些靈位。唐家依舊保持了舊時的傳統,這裡除了列代祖先之外,最近的就是唐啟森的父親和奶奶,以及妹妹唐莫寧。
她看著他冷情的側臉,面容沉靜卻染著悲傷,這個人連難過都不懂傾訴。就在晚好即將收回目光的時候,驚訝地在他鬢角發現了幾縷白髮!
唐啟森居然有白頭髮了!
他比她大了整整快十歲,可這個人太驕傲太不可一世了,在商場上關於他的傳說神之又神,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無堅不摧。晚好簡直不能將他和脆弱悲傷等等情緒聯想在一起。
可事實上,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啊。
晚好心裡說不出的難受,像被一塊巨石壓的幾乎透不過氣,她起身走近他,卻聽他近乎低喃地反問:“是我造孽太多,報應嗎?”
晚好垂在身側的拳頭用力緊了緊,伸手覆上他肩膀,安慰似地拍了拍:“別亂想,你說過,不能讓奶奶放心不下。”
唐啟森微微仰了仰頭,什麼都沒再說,只是維持了那個姿勢很久很久。
***
唐家祖宅離市區很遠,晚好下午留下來吃飯,餐桌上異常冷清,唐仲驍夫妻倆上午剛剛返回青州,偌大的宅子裡只有唐啟森和幾個下人在。
晚好看著一桌子菜,可唐啟森幾乎沒吃幾口,他很快就找藉口離開了,還是下人輕聲告訴她:“先生這幾天什麼都沒吃。”
再找到他的時候,晚好見他正坐在池子邊看魚,這幾天他是不是都是這麼過來的?就是一個人坐在這傻乎乎地吹著風?
唐啟森的肺炎還沒好,偶爾還能聽到他劇烈地咳嗽聲,可他就那麼待著,像是誰也不想理。
晚好悄悄走過去,在他身後的石頭上坐定,沉默片刻說:“剛才是誰說,不想讓奶奶牽掛的?剛說完就忘了?”
唐啟森沒有說話,晚好想了想又說:“如果你不開心,就跟我說。”
依舊沒有回應,晚好側過身看了他一眼:“真的不理我?那我走了。”
垂放在石頭面上的手卻被他寬厚的掌心壓住了,他的手指慢慢挪開,與她十指緊扣。晚好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指,輕輕嘆了口氣。
“奶奶離開的那天,我好想你能在我身邊,我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會害怕,可你不在,你也一樣躺在冷冰冰的醫院裡。”唐啟森如今回想起這一切,依舊心有餘悸,他看著面前沉靜平和的池水,心底卻波瀾起伏。
晚好緊了緊手指:“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唐啟森,一切都會好的。”
“我知道。”唐啟森點點頭。
兩人就那麼沉默對坐著,唐啟森一直用力抓著她的手指不鬆開,天色漸漸暗淡,夕陽的光將湖面照的一片赤紅。
晚好打了個噴嚏,唐啟森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攬住她肩膀說:“回去吧,你剛剛好,彆著涼了。”
“你自己還不是?”晚好這才記起他的病,小曹說他感染肺炎,結果因為要處理奶奶的身後事連夜就出院了。她站在他身前說,“離開的人不在了,但我們留下來的得好好活下去,明天一早就去辦入院手續?”
唐啟森看著她沐浴在餘暉裡的溫暖臉龐,難得笑了下:“好,聽你的。”
晚好狐疑地又看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去好好吃飯。”
“好。”
忽然這麼聽話,晚好都有些詫異了,只見他一直目光深邃地凝視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果然很快他便開口了:“路琳和奶奶的事,讓我明白了很多。原來有時候人的生命可以這麼脆弱,我曾經想,如果你不原諒我,哪怕十年二十年我都等,直到再也等不動——”
晚好微垂眼眸聽著,她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分明能感受到他的悲傷,原來有些悲傷光是待在他身邊也能感同身受。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也許下一秒,我們就會失去對方,也許走出這道門,我就會遭遇不幸。我還有太多話想對你說,生怕晚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