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從被窩裡伸了胳膊出去,反手摟住了他的腰,往後將頭慢慢靠了過去。
綠奴索性坐在了床邊,替他理了理髮絲,有些不解道,「先生?」
「從枕骨那裡出來,看我一身傷的,嚇著你了吧。」
一聽到這話,綠奴腦海裡立馬又浮現當日見到一身差不多血衣先生時的景象,眼眶便一下子紅了起來,聲音也混雜了些哭腔,「先生,答應綠奴,以後別再這樣嚇綠奴了好不好。你身子骨本就弱……那些傷……又要多久才能好啊……」
「沒個一兩年好不全。」蘇提燈吃吃笑了幾聲,將臉深深埋在綠奴的衣服裡,深嗅了幾下——小孩子身上,乾淨純潔的無邪。
可是綠奴,你是這麼幹淨又天真的孩子,萬一哪天知道你家先生……你家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是個魔鬼,你還會這麼向著他嗎?
蘇提燈難過的閉了閉眼,他多害怕這個孩子將來會對自己刀劍相向,會把自己送予他那把最適合剖開己心的匕首真扎到自個兒胸前,然後厲聲質問——先生,你怎麼變成這樣的人了,你怎麼能做那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如電流擊身,蘇提燈愣了一愣,腦海裡驀然又想到沉瑟那句——蘇提燈,你難道就不想想下輩子嗎?
可自己,毀了那麼多人命盤,倒也真能是個有來世的人嗎?
「綠奴,」蘇提燈打斷綠奴喋喋不休的關心,突然又開了口,「若有來生,你還想認識我嗎?」
綠奴一愣,隨即一笑,「想當年若不是先生救我,綠奴早已死在那奴隸場裡頭去了。當時那場裡頭那麼多同我一樣大的小孩兒,先生卻只帶走了我一個,您日後又待我這麼好,我便下定了決心,要生生世世陪著您了。」
「傻子。」蘇提燈笑罵出口,卻心中難免生著點希冀。是不是……同別人許了來生之類的,閻王到時候會放一馬,也讓我去轉世投個胎,然後再見一見當初的這幫人?
到時候一定不要再是個有這麼多重身份的人了……就簡簡單單的成為一個『人』便好。
以至於有沒有榮華富貴倒也可不要,寧肯當一個閒散的小平民,有一個很平靜的小村莊,大家都是相識,種種菜,溜溜家禽,挖個池塘養著魚,還要架個葡萄架子,下面還得放把大藤椅……
「先生。」綠奴反拍了拍蘇提燈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慢慢開了口,「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但是,綠奴從來不想對先生欺瞞著甚麼。」
蘇提燈心中一寒,莫非是他已知道……
「或許先生不是甚麼好人,您也總跟我講你不是好人,讓我不要跟了你。」
蘇提燈垂下眼睫,只默不作聲的聽著。
「但我覺得,沒關係。我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先生你,我從來沒在乎過。你將來無論變成多麼恐怖的人,我也不會害怕先生。先生就是我的先生,是那個小時候教我識字讀書,教我琴棋書畫的那個善良的先生。」
「綠奴知道,可能我說些甚麼讓先生不要去做些甚麼事的話,有些拿捏不當。」
「但是……先生,請您務必知道,無論是沉公子,還是雲姐姐,包括夫人在內,鴉敷大哥……阿炎哥哥……還有南疆的諸位哥哥姐姐,都是在等你回去跟他們團聚,一起笑鬧人間的。」
蘇提燈咦了一聲,嗔笑道,「綠奴長大了,也長了心眼了,真是了不得了。」
「我?我說了甚麼……我無非是……」
「你便不是嫌怪我留在中原的時間太長久了些?」蘇提燈佯裝生氣的推了綠奴一把,差點把他推地上去,綠衣服的小廝眨著一雙天真無邪的綠眼睛,回過頭來有些無措道,「先生……我只是……」
「我懂你的意思的。」蘇提燈伸了個懶腰,心情又莫名好了些,「是了是了,是在這破地方呆太久了。回了南疆就有辰皓大哥可勁的欺負你了,對了,連他家那條狗見了你都是喜歡逮著你圍著祭壇跑上個幾圈才肯罷休,啊……我知道了,你大概是不想他的,想的大概是辰星姐姐吧,每次他放狗追完了你,你嚇得嚶嚶哭辰星便看不下去了,接著便把你一把攬入她懷裡,你那張臉也就完全可埋入她的酥胸裡去了……」
「先生!」
「原來竟然是我們家綠奴也開始……」
「先生……你,你怎麼這樣,我才沒有……」
「來來來,這些事你早晚也要經歷,同先生講講也沒關係的,且告訴告訴我,那感覺怎麼樣?可是軟軟的,彈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