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盡全力的修修補補那些搖搖欲崩的線。
小半年過去了,他的傷才養好了些,人間三月春,倒是趕了個好時節。
他搬把藤椅到簷下,繼續看他的藥書。
他從小就天賦過人。
此刻拿在手裡這卷藥書,便是到了江湖上數一數二的神醫手裡,都得琢磨個大半天才能看懂一頁,他卻只用半柱香的時間,就翻過一頁。
比起他那氣死人的天賦,還有他那過目不忘的本領。
因此,他從未忘過那日那個信誓旦旦說著「我明日再來看你。」,卻到了明年都未見著片刻影蹤。
人間三月春風輕拂面,順帶捎起他那一頭青絲,也吹散了藤椅旁嫋嫋升煙的茶香之氣。
滿院寂靜幽香鋪陳開來,天地萬物之間,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差點沒撐過這個冬天。
這個院子,是不會有人進來的。
連那個男人也不回進來了。
他笑,弟子規,三字經,這些他小時候便能倒背如流的東西,在他看來全是狗屁。
他不需要親情,不需要友情,也不需要愛情。
這浮塵人世,他便合該著是一個畸零人了。
他繼續默不作聲的笑。
笑那個差點一掌要了他命去的那個女孩,估計便也是自己傷重時的一場荒唐夢吧。
許是自己一覺,從四歲那年被廢經脈之後,一覺睡到了如今罷?
又想起過往種種。
又想起大夫人。
他唇邊的笑斂了一斂,爾後漸漸收至平靜,再無一絲弧度。
那個女人,他恨不起來。
她沒錯。
他也沒錯。
可自己,也是無辜。
無辜,不無辜?
他又微微蹙起了眉頭,這等事情,那時候還太善良的他,一直不敢去深思。
拋開這些煩心事不想,他扣了書本至膝頭,伸手去勾旁邊圓桌上的一杯新茶。
一口茶剛及入腹卻險險給噴了出去,餘光瞅見旁側的草叢聳動了幾下。
這裡……是不可能有除他之外的活物了。
右手下意識的揣進左袖裡,握住胳膊處那個叫他淬了劇毒的佛珠,雙眸卻淡然的望著前方,好似壓根沒發現異常似的。
草叢又聳動了一陣。
突然滾出了一個紅色的糰子。
糰子突然伸展開了手腳。
「噯呀娘喂!擠死老孃了。」小姑娘起身,扯了扯衣服,捶了捶腿,一邊從胸前鼓鼓囊囊的一大堆往外掏著帶來的東西,零零散散擺了一地,這才又單臂一伸,另一隻手掀起了前襟,兜住了那一堆小玩意,方才轉過身來。
像是沒想到會直接又在屋外見到他似的,嚇的她「啊……」了一聲。
嘀靈桄榔的聲響持續了三四秒,東西再度零落了一地。
他單手持著茶杯,單手扶住了扣在翹起二郎腿上的藥書,就那麼默不作聲,卻像是探究著甚麼似的,盯著她看著不停。
她被他盯著半晌說不出話來,大半天之後才從剛才那兩相對視中晃過神來。
揪著衣襬結結巴巴道,「我,我被我爹爹和哥哥關了大半年緊閉,這是才偷跑出來,我就想著來看你了。」
這倒終於是有點女孩子的樣子了。
他驚詫的放下手中杯,心說要不然以剛才那足以讓所有人瞠目結舌的一幕,他合該著以為他交了一個喜歡男扮女裝的朋友。
轉念一思及此,自個兒倒把自己個兒嚇了一跳——恁地便認她做朋友了?
於是眉毛般不自覺的略微蹙起。
她看著他又慢慢擰起的眉頭,心顫了幾下,可隨即也不樂意了,她在家也是所有人都寵著她,別人上趕著同她做朋友的,他們都很喜歡自己,這個人便討厭自己到如此地步?該不會這人是小肚雞腸到還記得那許久之前的仇吧!
她尋思了一會兒,覺得一定是這樣的。
便突然把衣襟撕開了些,袖子也擼起了些,便氣勢洶洶的衝他去了。
倒是把他嚇得一愣,不自覺的把書本拿起來護住了胸口——她、她、她她這是要做甚麼?
「想咬我一口,還是想打我一掌,你隨選,別生氣了好不好!」
這一聲雖然童音仍在,卻吼得豪氣沖天。
他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仍舊不說話。
她也眨也不眨的盯著這個人看。
她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