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道:“聽你這口氣,想必是來過了?”
他隨意答道:“幾年前路過雲暮城時曾來過此地,倒也不是常來。”她並未問他是否常來,他卻似是在澄清什麼一般,急著說明自己不是這兒的常客。
她望了他幾眼,又埋首吃了起來,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不知是瞭然其中原委,還是明知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席間因此忽而安靜了起來,只有她窸窣的嚼咽聲和他平穩的呼吸聲。
如此沉默並未持續太久,待她吃得心滿意足後,她放下了筷子,擦乾淨嘴,望著他笑道:“可真對不住,光顧著自個兒吃,也沒招呼你。”語氣卻是了無抱歉之意。
他也聽出了幾分,只擺手道:“無事。這些個飯菜我尚看不上眼,不吃也罷。”言下之意既是他不屑的食物她卻吃得如此歡心,分明是對她的回擊。
“哦?也不知是誰昨夜在路旁小店要了不少甜點,吃得甚歡……”她故意拖長了語音,滿是嘲諷地低聲道,卻又足以令他聽見。
他輕挑長眉,起身向廂間門外走去,邊走邊道:“不與你多計較。”又喚來門外侍者,結了帳,收拾她留下的殘局。
如此說來,算是她贏了,聊挽回今日些微顏面,得意地在他身後哼哼道:“我道是,總有法子能製得住你……”正得意之間,她卻打了一個飽嗝,聲音還不小,忙捂住嘴,卻還是來不及了。
道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轉眼間他又有了回擊的把柄,見侍者已退下,他便輕笑道:“看來這身子果然是公主命,不經勞累,不耐風寒,還得好吃好喝的伺候著,餓著了不行,飽了也不行,總有那麼點兒聲響,不讓人消停……”話還未說完,他便大笑著拂袖而去了,只餘下氣得滿臉通紅的她,真直跺腳。
他這話倒真沒說錯,這個吃飯問題著實麻煩不已。想她前世餓個三兩天的也無事,而今不過半日,已是飢腸轆轆了。除了認栽,還真沒別的法子,今個兒她算是顏面盡失了。
大清早的,街上便出現了一道不甚和諧的景象,一名衣衫似雪、顏如玉的青年男子輕笑緩踱,本是極為賞心悅目的一幕,卻見一名輕紗青衣、清麗可人的少女黑著臉緊隨其後,著實令人好奇。
兩人入了一家賣衣店,各色衣裳一排列開,滿目琳琅。穿越十六載,不曾見如此華麗的衣裳齊字排開,那花紋兒妍彩迷人,她愣了愣,臉色稍霽。
他回身淺笑著望向她,說道:“這兒的衣裳隨你喜歡,儘管挑便是了。”
她回瞪了他一眼,嘟囔一聲:“這還差不多,算你有點誠意……”
她仰首望去,隨意看看,挑起一件湖藍色碧荷水紋繡銀絲邊裙,有些欣然,卻又放下了。執起一件靛紫色空山暮雨上杉,似乎也頗為中意,終是放下了。
再一轉身,她怔怔地佇在原地。那是一件黛青色翠葉粉桃花裙,絳桃點新綠,長枝連碧霄,恰是梅子青時節的光景,幾分淺綠兼桃紅,甚是好看。但令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豔的,非幹豔色,不是風光。
她望得出神,手微有些顫抖地撫過那一件花裙,指間微涼的觸感有些扎手,將她的思緒從桃花紛然的季節中拉回,眼前什麼也沒有,不過是一件翠葉粉桃的花裙罷了,不過是一葉寒秋罷了。有些落寞,她頹然放下手,淡然道:“我們換別家吧,這裡沒有合適的。”
他分明看見了她眼底的欣喜,也知其中緣故,並不咬說出口,只是淺笑道:“沒有看得上眼的嗎?”緩步移向一件蓼藍色浮雲生煙長裙,說道:“我倒是覺得這一件不錯,你意下如何呢?”
她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款式不中意,顏色不合心,只是這兒的衣裳太豔,不宜旅途奔波,倒像是富家小姐出遊……”
話是如此,他也明白,只是總覺著自己虧欠了她什麼,便竭力地去關心她以彌補自己心中的愧疚。畢竟,一路上她也沒給自己添什麼麻煩。倒是他,還需仰仗她的公主身份做些事。當然,只是不能說的。最終,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便去別家看看吧。”
兩人沉默著離去了,浸染在與來時不同的思慮中,卻俱是不語。
緩步慢移,兩人又入了另一家店,光是看裝潢,便知非是奢靡華貴之地,衣裳很是普通,一如她身上所著之衣,淡淡的青色,略有些清波水紋。她也不多挑揀,只隨手提了件青色碎花紗裙,逃亡之人,衣裳再多也沒用,她早從甘蘭那兒學來,只一件便足矣。
收拾好衣衫,結了帳,兩人齊肩出了店門口,已是日上三竿,陽光滿照,驅散了深秋的寒冷,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