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狀元歸鄉,莊裡的人都說要去見見世面。族裡的長老們也來和蘇凡商量,是不是學堂放假一天,讓孩子們也去看看,好長長讀書的志氣。蘇凡想了想,應允了。
「蘇先生定是也要去看看的,同窗嘛,三兒他們是都要去的,蘇先生沒有道理不去呀。」長老臨走前說。
蘇凡笑了笑,不置可否。
「去不去?」等長老走了,籬落從裡屋走出來問他。
「管兒去不去?」蘇凡不回答,低頭問正在寫字的管兒。
管兒看了看蘇凡又看了籬落,再皺著眉頭咬了咬手裡的筆桿子,冷笑一聲:「平日裡都說小孩子不懂事讓我往邊上閃,怎麼一遇到這種事就尋到我頭上來了?我又不想考狀元,想見皇帝都難不倒小爺,狀元算什麼?」
「就問了你一句,哪兒那麼多廢話?」籬落伸手就往他額上彈了一下,小狐狸便張口要往他指上咬。
蘇凡也不勸阻,蹙起眉頭,臉上又是恍惚的神色。
籬落見了,知道這書呆子又想委屈自己了,便扔下手裡的管兒,過來環著他一起擠進軟椅裡,握著他的手掰開又合攏。
「書呆子,想這麼多幹什麼?要是想去,本大爺就陪著你去,要是不想去,現在天氣好,咱們找個好地方去放風箏去。用得著你這麼費思量麼?笨!」
說到後來,聲音越低,幾乎是貼著蘇凡的耳朵了。
蘇凡陷在思考裡,渾然不覺。只覺坐得舒服,便又往籬落懷裡靠了靠。好半晌才低低地說道:「我。。。。。。咱們放風箏去。」
抬頭看到一張笑臉,淡金色的瞳燦爛過屋裡的燭火。這才發現兩人的姿態曖昧,掙扎著要籬落鬆開,狐狸大笑著看他快步躲進裡屋。
顏狀元回來時,本城本縣的大小官員穿著簇新的官袍出城二十里迎接。先是來了幾乘報信官,說就要到了,讓快些準備。
於是都急急忙忙地跪了,卻跪了足足大半個時辰,才遠遠見到有一大隊人馬往這裡慢慢行來。
近了才看清,先是鳴鑼開道的,後邊是舉著閒人規避的牌子的,再來又是幾對僕從、婢女模樣的,神情算不得倨傲,但是比起道旁跪著看熱鬧的鄉下人來,自是流露出一分不尋常的貴氣。
再然後方是一乘綠#的八抬大轎,於是巡撫知縣們趕緊把頭壓低了,高高撅起屁股,迎接當今聖駕前的新紅人顏大人。
這些都是後來聽說的,靠山莊的人們聚在大樹底下把這事翻來覆去地說了大半年。籬落在枝頭上聽了,就回去說給蘇凡聽。
說的時候,籬落的眉角彎彎地,眼睛一眨一眨,有點揶揄的笑容。
那天,蘇凡真的跟籬落放風箏去了。後山山腳邊有一片草地,綠茵如毯,更有繁花似錦,佳木蔥鬱,一條清溪自跟前淌過,溪水清澈,淙淙彷佛環佩叮噹。
蘇凡久在書齋,見了這番景象自是心曠神怡,不禁回過頭來對籬落露了個笑。
「早就叫你出來走走,偏不聽。我還能把你騙出來賣了?」狐狸大為得意。
「你又不是沒騙過他,上回裝病不就是麼?」管兒冒出來插嘴。
「去!大人說話,小孩子閃一邊去!」說著就把蘇凡手裡的風箏塞給管兒,「不是吵著要放風箏麼?放去吧。」
「誰吵著要放風箏了?明明。。。。。。」管兒爭辯,見籬落的指尖正慢慢變長,趕緊閉上嘴,抱起風箏躲進了蘇凡背後。
「他還是個孩子,你就讓讓他。」蘇凡嘆口氣,明明是同族,怎麼總是吵吵鬧鬧的?
小狐狸便偷偷露出了臉來衝籬落扮鬼臉,額上立刻捱了個毛栗子,淚汪汪地去看蘇凡。籬落馬上拖著蘇凡的手往前走,還不忘回頭再瞪他一眼。
「你。。。。。。」蘇凡無可奈何。
心情卻好了很多,不像前幾天,沉沉地,壓了萬千瑣事似的。感激地看了籬落一眼,正好看到他錯開的視線,牽著自己的手掌有些發熱,手指一點一點用力去反握住他的手,「聽說山邊有野雞,若是能捉到,烤來吃如何?」
手裡的熱度還在,他白色的身影已經躍到遠處成了一個小白點。
「真是。。。。。。」蘇凡哭笑不得,手指併攏握成拳,他的餘溫就不會被風吹散。
顏狀元下轎時,四下鴉鵲無聲。過了良久才聽到他:「萬不可如此,學生愧不敢當。」的說話聲,和他扶起巡撫大人的聲響。
莊民們這才抬起頭來,棗紅官袍的狀元正扶著他老淚縱橫的員外父親,又是一陣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