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各位慢用,我得回廚房了。”季篁禮貌地點點頭,翩然離去。
自始自終,彩虹都覺得這個季篁不像那個下午跟她討論“主體性”的季篁,不知道是因為他換了一身衣服,還是因為他臉上那套職業廚師的表情。
他看上去仍然玉樹臨風,不過不像老師,更像一位高階廚師。何況他身上還散發出一股黑胡椒的氣味。
季篁絕不是個對生活要求很高的人,吃穿用度都很簡樸。
他究竟打了多少工?這麼缺錢嗎?
在這短短的一刻,彩虹呆若木雞,不知為何感到深深的失落。而這失落又和季篁淡定自如的神態綁在一起,讓她愈發困惑。
這應當是另一份他要努力隱瞞校方的兼職吧?傳到學術圈裡定會給人笑話。中文系每年為評職稱大打出手、斯文掃地、焚書跳樓的博士們可不少。再小的謠言都會在關鍵時刻被挑出來運作。在這競爭激烈的學術環境裡,誰都知道時間意味著什麼,積累意味著什麼。一個天天東奔西走四處打工的人會有足夠的時間做研究嗎?會在這個不進則退的圈子裡保持上游嗎?
或者說他那咄咄逼人的精英氣質只是一種假象?
忽然間,她覺得不瞭解這個人,太不瞭解了。季篁肯定不是惰性氣體,難道他是……有毒氣體?
“喂,發什麼呆呢?”蘇東霖用胳膊碰了碰她。
“沒什麼,”彩虹回過神來,故作淡定,“只是在這裡發現自己的同事覺得有點意外。”
“那感覺一定像是在你K歌的時候發現陪酒的女郎是你的同學。”
“別說得那麼嚴重。對了,你們怎麼也認得他?”
“他是我們的瑜伽老師。”
“就是那個‘中級班’?”
“對。也叫‘老總班’,裡面有好多CEO。學費貴點,但練這個減壓特有效,我們全都迷上了。”
“可是,季篁……我是說季老師……並不知道你們是老總吧?”
“不知道,報名也不用填職業。圈子裡的人練了覺得好就介紹我們也去。”東霖默默地打量她,神情似笑非笑,“這位季老師人挺不錯,我和阿渭都很喜歡他,對不對,阿渭?”
彩虹訕笑:“不過是個瑜伽老師,天天教你們打拳,怎麼看得出人品?”
“這人從來不笑,但很幽默。看得出他很窮但很有志氣。你說他是大學老師我也不奇怪。說話、氣度、修養都擺在那裡。一句話,十足的文化精品。”
“極品。”秦渭補充。
“我怎麼覺得你們倆話中有話?”彩虹不由地道。
蘇東霖嘿嘿一笑:“完了,我out了。阿渭,介紹一下,剛才那位就是彩虹的Soul mate。這丫頭被我□多年眼光不錯。可是彩虹,” 他凝視她的臉,目光深邃,“我蘇東霖可不會就這麼輕易地out掉。只能說,戰勢升級了。”
彩虹喝了一口咖啡,避開他的眼睛,慢慢地挖了一勺水果蛋糕:“東霖你怎麼可能會out呢?你根本就沒有in,好不好?”
“雖然我不懂你天天談的什麼敘事學,”蘇東霖說,“你可真能虛構的。請問,我什麼時候剛從美國回來?”
彩虹的臉紅了紅,又白了白,決定說實話:“對不起,我怕他誤會。我喜歡他,所以……只好委曲你被虛構一下。”
“被虛構?”蘇東霖笑了,忍不住鼓掌,“彩虹,你真有趣。你知道剛才你為什麼這麼不自在嗎?”
“不知道,正要請教——”
“因為他窮得讓你不習慣了,是吧?”突然間,蘇東霖的笑容變成了一把刀,“這你可得學會適應喲。要知道以後被虛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季老師。凡是你不習慣的地方都可以用虛構來補足——這就是你的本事。”
“嗬,東霖,你是林妹妹吧?”彩虹狠狠地瞪著他,“你還真把我當寶玉,一日不給我兩句硬話我就難受了是不是?”
19
那頓看似簡單的西餐花了彩虹兩千三百塊,誰讓她搶著付錢呢。雖知兩千塊是這裡的最低消費,付賬的感覺尤如被人生生剜了一刀。
一個月的工資沒了!彩虹在心底嚎叫,也沒個地方報銷,跟這群少爺真是玩不起啊。
扣上錢包,出了賓館,門外已是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這城市湖泊眾多,氣候無常。風中矗立的高樓彷彿孤島上的一排椰子樹,在路人的視覺中搖動。
彩虹深深吸了一口氣。頃刻間,被雨水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