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不是特別驚訝。只是一想到即將成為太子的五皇子,又忍不住嚴肅認真起來。
皇帝明明白白下過一次命令,不許宮人跟風傳謠,但收效甚微。流言這種東西,正是因為陰暗才容易滋生,眾人明面上雖然不說,背地裡卻已討論了個遍。
這段日子後宮嬪妃們都過得有點戰戰兢兢,連一貫最得寵的尹貴妃都被呵斥了,別人也不敢多說些什麼。皇帝卻一反之前清心寡慾的態度,連著幾晚都宿在了朱淑妃的粹玉殿。大家略一思忖,大抵是陛下覺得淑妃娘娘那裡最清靜吧。
沈竹央原本是不在意的,看到如今的情況卻又擔憂起來。本來顧雲羨和尹繁素一起失勢,她順理成章地覺得這後宮沒有女人能與她爭鋒。可是誰料到朱鏡如竟會突然殺出。她和自己位分一樣,還鞠養有皇四子,若皇帝……
這麼一想,她就忍不住焦躁起來。
這幾年她在後宮中著實被壓制得厲害,曾經的春風得意幾乎消失殆盡,要不是父親在朝中還算有些地位,恐怕連四夫人的位分都得不到。每思及此,她就忍不住對遠在茂山的顧雲羨恨得咬牙切齒,當年若不是她設計插了她一刀,她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為了這次的事情,她足足籌謀了半年。能走到如今這個局面,每一步都耗費了她大量的心血。
現在一切都如她所願,皇帝暴怒,皇后被趕走、貴妃被斥責,而她躲在幕後,無人察覺。眼看就要大獲全勝,誰知竟橫生枝節。
她的苦心算計,到頭來不要給別人做了嫁衣!
朱鏡如不可以,任何人都不可以!。
小半個月後,宮中開始盛傳皇帝厭棄了皇后和貴妃,打算立朱淑妃的皇四子為太子。這事兒雖然有些荒唐,但結合這陣子皇帝時常臨幸粹玉殿的行為,眾人都不免將信將疑。
與此同時,朝中卻開始攻擊朱淑妃之父、戶部侍郎朱松,三封彈章一起送上來,一副要逼朱松辭官謝罪的架勢。
淑妃身處風口浪尖,每一樁事都被挑出來細說。奈何她素來潔身自好,著實沒什麼把柄落在別人手中,大家只好轉換目標,開始議論皇四子生母姜月嫦的各種罪狀。到最後,連新進宮的宮人都知道那個死了的姜徽娥曾經做過什麼事情。
流言如火如荼地傳了十來天、朝中如火如荼地鬥了十來天之後,皇帝忽然駕幸了沈惠妃的毓秀殿。
沈竹央在看到大駕的時候並沒有太驚訝。事實上,自打前兩日她帶著福康公主與皇帝在太液池邊偶遇之後,皇帝對她就親近了許多。
福康公主是皇帝的長女,也是他唯一的女兒,在他心中自然有與眾不同的地位。這些年沈竹央之所以還能時不時見皇帝一面,也全靠這個女兒了。
皇帝入殿之後,沈竹央和公主陪伴在側,皇帝拉著女兒的手含笑端詳了片刻,道:“阿斕今年也有十三歲了吧?”
“回父皇,今年五月兒臣就滿十四了。”福康公主脆聲道。
“十四了。”皇帝刮刮她的鼻子,“那豈不是很快就要出宮嫁人,離開朕的身邊?”
福康公主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個,頓時羞紅了一張臉,“父皇你說什麼呀?兒臣才不嫁人呢!”
皇帝微微一笑,伸手摸摸她的臉頰,“傻丫頭,女兒家長大了總是要嫁人的。朕倒真希望能早點替你覓得如意郎君,把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福康公主幹脆縮到他懷裡,悶悶道:“阿斕不要嫁人。阿斕要永遠陪在您和阿母身邊,哪裡都不去……”
皇帝拍拍女兒的肩膀,輕輕道:“朕也想永遠把你留在身邊,可惜這世上,沒有誰可以永遠陪著誰……”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福康公主困惑地抬頭,“父皇,您……有心事嗎?”
皇帝視線掃到一旁沉默不語的沈竹央,眼中有銳光閃過。然而不過一瞬,他已恢復如常,溫和道:“沒什麼。阿斕你只需要記得,無論發生什麼事,父皇都是愛你的。你永遠都是父皇的好女兒。”
這話有些沒頭沒腦,但福康公主極崇拜父皇,所以聽他這麼說立刻用力地點點頭,“恩,阿斕記住了。”
“好了。朕還有話和你阿母說,你先出去玩吧。”皇帝替女兒理了理鬢髮,“南邊的林邑國前陣子進獻了幾串象牙手釧,朕留了一串給你,去看看喜不喜歡。”
福康公主站起來,朝皇帝和沈竹央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陛下。”沈竹央素手執杯,奉上一盞茶,“臣妾知道最近宮中多是非,陛下如果覺得煩悶,可以多來看看阿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