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在淚光瑩瑩中,他和她都看見了,坐在前排觀眾席上的市長居然站起來了。市長是位文化人,是詩人、作家,他拍著手,望著他倆,笑意隨著嘴的輪廓盪漾開去,一瞬間滿臉都是笑了。
此刻,他倆在街上走著,心都還沉浸在剛才的激動和興奮裡。
“宇軒,”她把頭靠在他的肩上,一邊走一邊說,“我倆一塊跳過多少次了,都沒法統計,每次都配合得很默契,好像一個人一樣。”
“這就叫心靈相通吧!”他甜甜地笑著,瞥了她一眼,眉稜子一閃一閃地說:“有句古話叫什麼來著?對,叫夫唱婦隨吧。”
“就你得意!”她用手輕輕的捶了一下他,心卻跟一頭麂子一樣,在春天的長滿青草的山坡上奔跑。她不知又想起了什麼,忽然嘆了一口氣道:“一晃就幾十年過去了,我總覺得過去許多事就像發生眼前在一樣。”
這時,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從他的頭頂迅速地劃過。
“是啊!一晃就幾十年了。”他感慨萬端地凝視著遠遠的天際那顆流星墜落的地方,那地方,莫非喚起他許多對往事的回憶?也許是人老了就喜歡回憶。其實,每個人的一生都會有許多東西永遠也無法忘掉,就像地下深厚的煤層一般埋藏在人的內心深處。。 最好的txt下載網
第一章 他將不再屬於這座城市
一
1964年,李宇軒成了下鄉物件。他10歲那年,父親因被誤劃右派而離開了人世。父親的去世的確是很冤屈的。當時劃右,各單位都分了指標,父親單位的指標沒有達到,單位領導便做父親的工作,父親不同意,說:“我沒有反對過黨的呀,憑天地良心,我從來都是擁護黨和政府的。”工作隊就開他的鬥爭會,硬是給他戴上一頂“右派”的帽子。父親想不通,就一索子過早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母親含辛茹苦地拉扯他和一個小他五歲的弟弟艱難度日。母親沒有正式工作,父親出事後,她以代課為業,四處打聽哪個學校有老師請病假或休產假就去頂替,每月工資才30幾元,用這不穩定的微薄收入維持母子三人的最低生活水平。
艱難的生活處境,沉重的思想包袱,使母親身心憔悴,疲憊不堪,而當時愈演愈烈的極左政治氣氛也讓母親感到他的兩個孩子前途莫測,將會有諸多磨難,這讓她憂心忡忡,甚至感到絕望。
他從小酷愛美術,母親一直非常支援,1964年他高中畢業,母親四處找人東拼西湊借了一點錢送他到北京報考美術學院,他順利地透過了專業考試,可是卻落榜了。在那個年代,父親問題註定了他沒有上大學的資格。
而就在這裡,母親終於憂勞成疾。
這天晚上,下著雨,雨點打得屋瓦上啪啪作響。他家的住房是一棟低矮簡陋的木板屋,座落在一條叫馬場裡的狹窄的小巷裡,還是他祖爺爺在城裡開一家小雜貨鋪時置下的。木板屋被歲月侵蝕得斑斑駁駁,木板全已墨黑。由於下雨,整個下午,空氣中飛揚的塵土味被蒸騰著的水汽吞噬了,天變得格外昏暗。
母親要批改學生作業,安排他們兄弟倆睡下後,便一個人湊在燈下埋頭忙開了。母親顯得很疲倦,又加上缺少營養,人變得驚人的瘦了,顴骨和眉稜骨也特別突出,顴骨的底下,竟生了兩個黑孔出來。
說也怪,今晚上他老是心神不安,像有無數只小蟲子在心頭蠕動,又像懷裡揣了只兔子,心老是忐忑跳個不停,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是什麼事呢?他說不上來,便拼命閉住眼。弟弟頭一挨枕,卻很快就扯起了呼嚕。他睡不著,就在心裡數著數:“一、二、三……八、九、十……”迷迷糊糊中,他忽然發覺母親領著他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這是一條又長又窄的巷子,巷子很黑,長得沒有盡頭,走在巷子裡,使人產生一種迫促的感覺。
“媽,我們這是到什麼地方去?”他疑惑地問。
“去接你爸呀!”母親說。
“爸不是已經走了嗎?”
“是呀!他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出差,我們這就去接他。”母親很平靜地說。
他立時變得高興了,說:“這太好了,我想死我爸了!”他從小就喜歡聽故事,老愛纏著父親給他講故事。他覺得父親很有學問,讀了很多書,裝了一肚子的故事。他最記得的是父親給他講“南柯一夢”的故事,故事的內容是講一個叫淳于棼的人,睡在一棵老槐樹下,夢見自己當了大槐安國的南柯太守,享受榮華富貴,醒來卻發現大槐安國就是他家大槐樹下的蟻穴。父親說:“孩子,一個人要有自己的理想,但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