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棠棠笑出來:“阿成,你給我畫了好大一張餅。”
說完了又覺得心酸:“我身上有詛咒的。”
葉連成看著她的眼睛:“就算有詛咒,也是人下給你的吧?如果是神仙下的,就一定能找到另一個神仙救你。如果是人下的,小夏,那也無非就是一個鼻子兩隻眼的人,你為什麼怕她?你會制住她的。”
季棠棠愣住了,葉連成的話好像忽然就撥動了她心裡那根桀驁的弦:是啊,無非也是一個同樣要吃喝拉撒的人,為什麼怕呢?自古以來,詛咒好像就是無形的東西,是一股極強的怨念而已,如果那只是一個人的怨念,那麼自己的意志也可以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把這股怨念給抵擋回去。
誰怕誰呢?
一絲喜悅慢慢浮上心頭,季棠棠抬頭:“阿成……”
她忽然愣住了,眼前的葉連成似乎有點模糊,而周圍的一切開始慢慢霧化,似乎回到了最初進入時的樣子,也不知為什麼,她有強烈的直覺,葉連成要走了,或許見到她,跟她說了這些話,他的心願就已經了了——他沒有怨氣,他已經支撐了很久來見她最後一面……
季棠棠淚如雨下。
沒有遇到嶽峰之前,以為父母都死於飛來橫禍之前,葉連成是她唯一的支柱,無數個寂寞的寒冷的輾轉難眠的夜裡,都是葉連成的存在給她堅持的希望: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是想念和牽掛她的,這溫暖雖然微薄而飄渺,至少還是能夠直抵心窩的。
季棠棠慢慢站起來,周身氣流輕繞,像是跟她做最後的道別,她像是問他,又像是自言自語:“阿成,我會幸福嗎?”
輕風拂面,低低的耳語掠過耳畔:“小夏,一定要幸福。為了我們這些為你犧牲的人,更要加倍幸福。”
……
眼前重新歸於清晰,鏡子上的血跡已經乾涸,風鈴無聲無息地伏在邊上,像一隻馴服的貓,身邊的燭焰躍動著,還有不到一厘米的長度,是葉連成把她送回來的嗎?
面前的鏡子,只是一塊鍍了金屬反射膜的玻璃而已了,那一頭中規中矩地照出這邊的她、傢俱和牆,再也不是葉連成的世界,季棠棠站起來,額頭輕輕地貼過去。
她說下輩子不要再遇見,那不是真話。她希望至少能有一次擦肩而過的機會,葉連成不用記得她,她認得出他就好,她一定會向他露出最溫柔的笑,然後轉過頭,站在原地不動,一直看著他離開,直到背影最終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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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成隱約覺得有點不對勁,到了老宅之後,一直有兩個人跟著他,走到哪裡跟到哪裡,像是隨時就要制住他,他發了一次火,但兩個人畢恭畢敬地答:“二伯,是大伯父吩咐了的。”
帶出來的這些秦家年輕的小字輩,習慣了管他叫二伯,秦守成想找秦守業理論,但秦守業一直冷著臉吩咐人佈置,無暇理會他。
而佈置的陣仗,也讓秦守成心慌慌的,屋的中央用黃色硃砂的符紙圍了一個大圈,圈裡頭堆了大堆的槐木,淋了汽油,像是下一刻就準備點上,槐木的這個“槐”字帶鬼,在秦家,一直都作為邪氣的木頭來使的,而符紙控邪,又好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控在圈內,以免它傷及秦家人,念及之前跟秦守業的一番對答,秦守成心跳的厲害,他看看那堆槐木又看看秦守業一直拎著不離手的木箱子,舌頭在嘴唇上舔了又舔,問了秦守業不下三遍:“大哥,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問到最後一次時,秦守業向他看了看,嘴角突然露出極其詭異的微笑,秦守成還沒反應過來,身後那兩個秦家小字輩忽然搶上來,一人鉗條胳膊,牢牢把他給制住了。
秦守成胳膊肘兒擰的生疼,反而不慌了,他看著秦守業,很是無所謂地笑:“怎麼著大哥,還想把我給燒了?”
秦守業笑了笑:“老二,記住我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事,你記得你是老秦家的人就對了。”
他說著,把箱子擱在桌子上,脖子裡掏出個皮繩掛著的鑰匙,還真是那種黃銅老鑰匙,捏著的柄鏤空雕花,齒是正四方形,中間有個古錢眼,秦守業慢慢把鑰匙投進鎖孔裡,輕輕那麼一轉,咯嗒一聲,鎖簧跳起來,秦守成的心也蕩悠了一下,像是突然被甩到空中,踩不著地的慌。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箱蓋掀起的一剎那,像是有黑煙漫起,只是一瞬間的功夫,視線又恢復了清明,但總有一股子好像燒焦一般的味道直往鼻子裡鑽。
秦守業伸手進箱子裡,慢慢捧出一個燒焦的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