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這片森林,想念這裡的生活。我會想念我的妹妹,想念她,想念她的笑聲,想念她的眼光。我會流淚,逐漸瘦下去。
姑母在廚房裡掏爐灰,打掃房間。或許有客人要來,我猜。我把薄暮舟的想法告訴她,我想帶她出去走走,我怕她為薄暮舟擔心。
“大冷的天,你別讓她凍著。”她讓我給薄暮舟圍上圍巾,戴好帽子。她始終不太放心。姑父靠在爐火旁邊抽菸,她不耐煩的盯著一直在嘮叨的姑母。但他並沒有插嘴。
出發的時候,天陰沉下來,或許要下雪了。路面結了冰,不太好走,我推著輪椅走得很慢,車輪輾過薄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我能聽見流水的聲音,能感受到叢林的靜逸,聽見風吹過樹哨。遠方,闊葉林一片肅目的紅。我又想去樹林看看了。但村口傳來的噪雜聲打破了這一切。
我們來到村口,看到了大樹下擠在一起的人群,他們在大聲吵嚷著,不知道在看些什麼。我正想去打聽點訊息,但是人群裡走出一個人來,使我吃了一驚。“陳冰求!”我突然記起了他給我的那一大堆紙,我以為他已經在某一天離開了,而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
他拉住我的手,用力的握住,彷彿見到了久別重逢的朋友。然後他指著薄暮舟:“我猜,這一定是你的妹妹薄暮舟!”我已經不記得我跟他談起過薄暮舟,也許我並沒有談起,但對於一個坐在輪椅中的病人,別人或許也會談論的。
薄暮舟用好奇的眼光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我又不認識你。”她顯得很神氣,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讓她吃驚,即使是一個陌生人也知道她的名字。她不去理會這些。
陳冰求確笑了起來,看到她的表情,沒法不叫人覺得好笑,她像個孩子一樣。
然而他並沒有笑多久。他讓我推著薄暮舟往河邊走去,他想給我說點什麼。
“你知道嗎?”他幫我扶著輪椅,“這些人是我帶來的。”他說。
我停下步子,我以為他在說那些看熱鬧的村民。
“什麼?”我有些擔心,我覺得他並不是在說他們。
“那些地質隊的人,是我帶他們來的。”
一隻守候在枝頭的鷂鷹因為人的靠近而撲騰著翅膀向湖邊飛去。我感到很憤怒,感到失望,我覺得我輕信了他的謊言,我覺得自己太幼稚了。
“你要毀掉若薄溪嗎?”我想把心裡的狠話說出來。
“我不知道,但只有這一線希望。”他沒有聽出我話中的意思,彷彿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他的口氣是在述說,而不是在懺悔。他說,飛機在天上飛了那麼久,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不然他們是不會派一隻地質隊來若薄溪。他告訴我,上面把他們派下來,安排在政府機構的房子裡,他們可以自由來往,為的是要在若薄溪找到天燃氣,石油,或者是煤。他們會用汽車運來伐木機,開來推土機;他們要來破壞森林,而目的確只是為了尋找或許少得可憐和也許就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既然你知道將要發生的災難,那為什麼還要帶他們進村?”我還是不明白。
“就算我不帶他們來,”他望了一眼那條進村的小路,他或許剛剛從那裡走來。“他們還是會到若薄溪來,還是要把這片土地翻個遍。但那時候,他們不再只是揹著幾個三角架,擔著幾個鐵皮箱子了。那時候他們會把推土機開進山裡,把埋在土地深處的肥沃的泥土挖走,他們會堵住河流,在地上掘出一個個小牛犢不小心踩進去都會跌死的深坑。”
我不能責怪他,雖然他把他們帶到村子裡,經後同樣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但我已經開始瞭解,我知道他的想法。他想讓這些人來看看,看看這片滲著泥土香的河水,看看掘一鋤捧在手裡全是黑土的土地,看看這些神聖的,不容侵犯的大樹和村莊,除了已經流出這片森林,流出這個村莊的河水,這裡的一切都不屬於他們,他們沒有權力來打破這裡的寧靜。但幾句話又能讓他們離開嗎?
薄暮舟一言不發。她不在央求著要我帶她轉回去看看了,她猜出了什麼,獨自想她的事情去了。
沒有走多遠,已經到河邊了,過了河就是那片藍色的森林。我準備回去,但他要去看看老人,已經很近了,他不想錯過,他想讓我也去瞧瞧,他幫我把薄暮舟推過橋去。我沒有理由拒絕他。地質隊不再去看了,我也能不去理會那些瑣事,而且薄暮舟又能高興一陣子了。
風從河岸刮來,我們穿過樹林時,我隱約看見了隱藏在樹林中的樓房。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我當時的感覺,我彷彿覺得自己看到了海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