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辛苦,想叫他多睡一會兒,她擦了嘴轉身進明間,卻看見他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前。她咦了聲,快步迎上去,“今兒不視朝,怎麼這麼早起來?”
“太多事兒要辦,三阿哥總停在欽安殿不成。人死了,入土為安要緊。”皇帝說著仔細看她臉色,在她背上憐惜的捋了捋,“難為你,大清早的就吐成這樣。叫嚴三哥過來開個方子治治,別人害喜好像沒這麼嚴重。”
別人害喜怎麼樣,他未必上過心罷了。四執庫馮嵐青送行服來,素以接了手替他料理,緩聲道,“害喜也看各人身底兒,有的吐出腸子來,有的一點事兒沒有。我算是折中的,稍有些,大概什麼時候也掐著點兒來。這孩子守規矩,這點不知道隨誰。”
皇帝臉上露了點笑意,“能隨誰?自然是隨我。”
素以撅起嘴來,“為什麼不能隨我?我當了那麼多年差,一向自持守禮。”
“真會給自己貼金。”他卷著馬蹄袖,調過視線來一瞥,“你是被人管著沒法子,真要是放出去了,還不得像散養的雞鴨似的,胡天胡地亂來一氣?”
她正給他繫腰帶呢,報復式的用力收了下,“我怎麼就成了雞鴨呢,太埋汰人了!好歹也得是匹千里馬,跑得快,老實,還愛幹活。”
皇帝被她收得哎喲一聲,“這麼大勁兒,吃過早膳了?”
她說沒有,聲氣兒怯怯的,“我等著您一塊兒吃,能蹭些好的。”
他忽然沉了臉,眉毛緊緊擰起來。她說這話叫他心酸,想起昨天那點殘羹冷飯,他的火氣眼見又要冒頭。勉強忍住了叫榮壽,榮壽在門檻外面打千兒聽示下,他寒著嗓子吩咐,“慶壽堂的月供別照貴人的來,當初皇太后在嬪的位分,拿的是妃的份例。眼下你們禮主子有了,咱們也有樣學樣。上內務府傳話,這裡的妝緞、油蠟、菜色,一應俱照四妃的規制施排。慶壽堂說缺什麼短什麼,不許刁難,有要就有給。”他揹著手想了想,“再者……從御膳房撥廚子過來開小廚房,想起來要吃什麼,不用巴巴兒跑多少路去討。小廚房別設太遠,就設在書屋的圍房裡。讓他們緊著心伺候,差事辦得好有賞,辦得不好,提腦袋來見。”
榮壽高聲唱個是,起來佝僂著腰去辦了。
蘭草喜孜孜的和鼓兒交換一下眼色,這樣的安排,基本已經看得出來她家主子生小阿哥後會晉什麼位分了。真是升發透了,從貴人一氣兒能到妃,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事兒。主子體面,做奴才的臉上也有光。將來走出去沒人敢瞧不起,抬起腳,比那些狗東西的頭還高。
素以蹲身行禮,“主子這麼體恤,奴才心裡惶恐。我知道您是想叫我過得安逸,可那麼多人瞧著,我怕回頭貴主兒又要給我上眼藥。”
“她不敢。”皇帝道,“她是手指頭合起來一點兒不漏縫的主兒,苛扣後宮嬪妃,她當的一手好家!虧我回來得快,再晚些,是不是要把孩子餓死在肚子裡?前頭才不明不白走了一個,這會兒還接著算計,單這一宗,追究起來就夠她喝一壺。”
素以到現在總算把心放肚子裡了,密貴妃也別怪她背後放陰招,她要是不那麼外露,自己也不能和她結下怨來。至於那個靜嬪,面上挺光鮮一個人,背地裡和貴妃沆瀣一氣,要深究下去,必定沒有她的好處。反正自己不急,逐個的對付。長滿壽說的對,有事不怕事麼。這深宮之中也憑本事吃飯,她沒有孃家撐腰不打緊,她有萬歲爺,知道他會護著她,這樣就足夠了。
屋外起了風,吹得窗上穗子飄飄蕩蕩。皇帝站在朝霞裡,揹著光,昂首挺拔的身姿,方正齊楚的君子人模樣。她眯嬉著眼覷他,他對她一直很坦誠,自己卻千方百計借他的手整治別人,說起來有點慚愧。她計較了再三,昨晚上琢磨到今天了,相愛的人為什麼要使心眼子?是因為彼此還不信任嗎?倒不如老老實實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大不了被他笑話一通,但或許他會和她同仇敵愾也說不定。打定了主意就辦,看左右沒外人,這才悄聲道,“我實在忍不住了,拆人牆角的事兒幹得我心裡不受用……奴才老實和您說吧,我討厭密貴妃,她苛扣我我不計較,可她不該苛扣孩子。孩子還太小,正是要好吃好喝養大個兒的關口,她這麼幹,等同謀害不是?橫豎您怪罪她我就高興得厲害,您說我這樣是不是小肚雞腸?還是孩子小肚雞腸愛記仇?您不是說他隨您嗎,敢情您才是最小心眼兒的人吶!”
皇帝拿她沒轍了,“你就變著方兒的呲達我吧!我小肚雞腸,你局氣大方,這總成了?”說著搖頭,“你以為你幹那點事兒我覺察不出來?我不愛戳穿你而已,看你還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