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草沒挪步,蹲了蹲身道,“主子忘了,咱們的茶葉罐子早就空了,前兒您想吃茶葉蛋都沒做成麼……奴才給萬歲爺倒杯熱水,萬歲爺屈尊用點吧!”
素以長長哦了聲,“想起來了,現在腦子不夠使,老忘記事兒。”
她笑著,皇帝聽見蘭草的話卻毛躁起來,問長滿壽,“禮貴人每月的份例裡沒有茶葉?要用怎麼不去領?”
長滿壽是煉成了精的,他撲通一聲跪下來,伏在地上道,“主子明鑑,原本小主兒要什麼沒有?她有聖眷,皇后主子也關愛著,何況現在有了喜,更該捧星星捧月亮似的……可這不是犯了事兒嘛!皇后主子繳了權,兩人兩處禁足,宮裡都歸貴主兒管。貴主兒不發話,誰也不敢往慶壽堂送東西啊!”
在他的後宮,叫他懷了身子的女人要什麼什麼沒有,這還了得!皇帝氣衝了頭,接過蘭草敬獻上來的茶盞就往他跟前砸,“朕有過特旨,慶壽堂不和別處一樣,你是死人,不會傳朕的口諭?”
“奴才萬萬不敢。”長滿壽咚咚的磕頭,“貴主兒說了,她管理六宮,有這個權。”
“去他媽的權!”皇帝怒極了,什麼好教養都忘了,罵孃的話衝口而出。再冷靜下來想想,似乎太失體統,把她們都嚇得噤住了。他煞住火性兒,解圍式的清了清嗓子,對長滿壽道,“去,挑最好的貢茶來,給禮主子煮茶葉蛋吃。”言罷回過身,溫言細語的問她,“那東西什麼吃頭?果然是懷了孩子,口味變怪了?”
素以沒說話,蘭草在旁邊蹲福道,“萬歲爺明察,不是我們主子愛吃茶葉蛋,實在是擔著身子,有時侯吐空了沒吃的,餓得慌。您瞧瞧……”她引皇帝看地罩後面的八仙桌,桌上寡唧唧的擺了兩菜一湯,這淒涼景兒,瞧了就叫人掉眼淚。她狠狠的抽噎,齉著鼻子說,“萬歲爺啊,您再不回來,我們主子和肚子裡的小主子就要活不成了!奴才們是下等人,吃饅頭就鹹菜,能吃個飽就夠了。咱們主子不一樣,她一個人擔著兩個人的消耗呢!宮裡這些主兒們,不說有孕的,就是平常人,哪個在忍飢挨餓?偏我們主子可憐,奴才們的吃食也少,幾個人湊份子,每頓省下半個饅頭來,防著主子餓,給她泡在熱水裡用……都說紫禁城是個富貴堆兒,這樣金尊玉貴的人兒,怎麼還叫她餓肚子吶!”
這半個多月實在過得清苦,蘭草有意往狠了說,雖沒有那麼誇張,但也不算出大格。屋裡侍立的人被她說到傷心處,都嗚嗚咽咽的哭起來,皇帝抿緊了嘴唇沒言聲,可那山雨欲來的神情令人畏懼。素以掖掖眼淚,剛想請他安坐,見他猛回身就往外走。她趕緊上去攔住了,“主子幹什麼去?”
“我去給你出氣。”他隱忍著,身子都在打顫。三阿哥剛走,這裡懷著一個又要遭人算計,密貴妃好大的膽兒!誰說素以犯事兒?案子還沒定她就著急剋扣供應,是打算把內苑變成牢房?眼裡還有沒有王法?他真氣極了,回來看見她這個樣子,要茶茶沒有,清湯寡水的兩碗飯菜,冷冰冰上供似的擱在那裡。懷孕的人本來就嘴饞,她吃都吃不飽,冷饅頭泡水將就過日子,哪裡還敢奢望那些七七八八的零嘴兒?這是他愛的女人啊,還懷著他的孩子!他心裡刀絞似的,千算萬算把她留在宮裡,叫她擔驚受怕任人欺壓。惱起來恨不得抽自己耳刮子,連妻兒都保護不好,他簡直枉為男人!
他還想往外走,素以死命的拉住了他。她現在想法真不同了,這些天好好琢磨過,要在宮裡生存,沒有他做靠山,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以前她還窮大方,違著心的叫他雨露均霑,現在想想憑什麼?出了這個事兒,宮裡那麼多女人,沒有一個願意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既然個個都巴望剷除她,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嘛,她今後也要為自己考慮了。橫豎擔了狐狸精的罪名,名至實歸才不算虧。她就要留住他,獨佔他。既然相愛,還要顧忌那些閒雜人等幹什麼?
“不許走。”她抱住他,“到了別人那兒再不來了,叫我怎麼辦?”
她鼓著腮幫子,撒起嬌來的德性也和其他人不一樣。皇帝一瞧心就軟了,攬在懷裡搖了搖,“胡說麼!我離京那麼多天,天天在想你。剛才蘭草的話我聽了又驚又恨,賀氏這會兒要在跟前,我非活撕了她不可!”
她替他整了整圈領道,“她是你的貴妃,你倒捨得?”看他挑起眉毛,她忙換了個風向,溫聲道,“不急在一時,先消消火。今兒天晚了,宮門都下了鑰,這麼吆五喝六的不好看相,有話等明兒再說。您幾天幾宿沒閤眼,看看眼睛都熬紅了,還有力氣管那個?宮裡要整頓的事兒可多,一口也不能吃個餅,什麼都得慢慢來。”她說著,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