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口原來是話癆。
伍文定舉起相機,取景在這張唐卡上,稍微有點近,退開點,不夠,再退,於是後腦勺就砰的一下撞在了一片紅色金紋的織物包裹的柱子上,正好有個不起眼的尖突最先接觸到他的頭皮。伍文定只來得及想了句“真的該去多燒柱香的……”就暈過去了。
等他醒過來,看見的就是青壯男無辜的表情:“好像是有個釘子頭被你的後腦勺砸到了。”看這話說得多有技巧。
伍文定又閉上眼睛定了一下神,才想站起來,他現在腦子很亂,是真的亂。
看青壯男的樣子,應該只是暈過去一小會兒而已,但是他剛才卻感覺經歷了漫長的數百年,無數的場景片段像打包的壓縮資料夾一股腦的扎進了腦海中。
亂的原因是,有兩個人的視角不斷輪流出現,而且兩個人是對著的,一站一坐,高低不同,轉換視角就覺得很亂。
其中一個紅衣喇嘛有點老了,盤坐,拿著一串佛珠,眼神平和,嘴唇微動,應該是在誦經,斜露出的右邊式一件明黃色鑲紅邊的無袖衣,看得出來是有地位的喇嘛;另一隻手在腰間,彷彿隨時要掏槍的樣子。
另一位看著他的就是個漢族人,看面相比喇嘛還要年輕一點,一身黑衣,站著不停的走動,一把年紀身材彪悍卻不失敏捷。
場景也紛亂的不停變化但是都在廟宇的四周,年代跨度相當的大。從某些配角喇嘛的衰老變化出現感覺跨度有數百年。兩位主角卻沒有什麼變化,配角們也沒有看見主角的樣子,甚至有穿身而過的靈異場景出現。
伍文定能夠感受到喇嘛安詳的心態橫跨所有時間,漢僧則是由興奮、激動、憤怒、煩躁逐漸進入到平靜的心路歷程。
伍文定也能感覺到一種對周圍一切非同尋常的熟悉感,這是廢話,對著一部始終在一兩座山頭取景的電影看個幾百年,沒有誰不熟悉的。雖然這部電影現在是一瞬間就傾倒進了他的腦中。
伍文定只覺得自己的骨骼和肌肉在不停的收縮又膨脹,該不會是撞到什麼腦神經,導致現在全身紊亂吧?胡思亂想的伍文定有點頭痛啊,是真覺得有點痛,不是後腦勺的受傷點,而是整個腦袋。扶著牆面慢慢的站起來,右手卻摸到了唐卡,他下意識的挪開手,看過去,漢藏兩僧的場景讓他似曾相識。
青壯男扶著他,走向門口,看曬曬太陽好點不。
伍文定有點虛弱:“剛才唐卡上的那位活佛叫什麼?”
青壯喇嘛很稱職:“我們納珠寺第六世神童活佛,土益尼瑪上師。”
“土益尼瑪上師?”很親切的感覺啊。“多傑?”接下來自己說的這句藏語,順溜得讓伍文定嚇一跳。
青壯喇嘛變得有點恭敬和景仰:“那是上師正式受戒以前賢正大師灌頂賜名。您也聽說過?”看來平時成績不錯,頭頭是道。
伍文定啥都不知道,腦子還是一團漿糊,剛才只是下意識的說出來。
兩人走到門邊,伍文定艱難的跨過門檻,經過門廊,陽光鋪天蓋地的籠罩在身上,八月的中午,不只是暖洋洋的檔次,有點熱。
但是身體感受到的熱度,讓伍文定的腦海裡由衷的感到一陣歡暢。順應這種愉悅感,伍文定自己慢慢的走到牆角邊,展開身體,讓陽光均勻的灑到身上,剛才全身的莫名其妙變化讓他也感到很虛弱,曬曬太陽,接受點太陽能或許是好事。
陶雅玲奇怪的看他一眼,跑過來,蹲在面前:“你不舒服?”之前在學校就專門開會強調過,高原地區,任何身體的不適都會導致嚴重後果,所以要防微杜漸。
伍文定抬眼看著陶雅玲沒有說話,馬尾辮又有點風吹起來了,真好看。
陶雅玲有點著急,很難得的動手:“說話,是不是有高原反應,頭暈還是怎麼?”
伍文定慢慢的笑起來:“我沒事,就是覺得高興,真高興。”
陶雅玲的手還在伍文定額頭上:“沒有發燒啊,怎麼摸額頭能夠感覺到你的脈搏跳動?”
伍文定又沒有說話,是啊,所有的血管都在突突突的劇烈跳動啊,如果你摸到太陽穴還會覺得跳得更歡。
陶雅玲眼圈有點紅了:“你到底怎麼回事,一會不見人影就又搞什麼了?”
青壯喇嘛很沒有眼力價的畫外音:“他剛才在佛堂裡面暈過去了。”
陶雅玲嚇一跳,跳起來回身湊近喇嘛:“怎麼搞的?他身體很好啊?”
青壯喇嘛也嚇一跳:“沒什麼,就是後腦勺在柱子上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