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鄉下莊頭在深山裡發現了一顆紅豆,正掛果呢。賈珍覺得稀罕,要知道這紅豆只聽說在兩廣、雲貴、福建、海南一帶才有生長,且掛果期一般在九、十月份,從未聽說京城這邊有紅豆的,且都十一月了,還掛著果。
賈珍想著秦可卿最喜歡溫庭筠的一句詩: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就打算親自去那山裡採摘紅豆送給她。然而他沒想到,這一分離就成了永別!
這日剛從深山裡採了一匣子紅豆,才出山就碰到心腹和慶。和慶跌跌撞撞的奔過去,神情慌張的說:“大爺不好了,老太太她們要治死奶奶……”
“你說什麼?!”賈珍一把揪住和慶的衣領,大驚失色。
和慶喘息道:“二太太說奶奶不守婦道,與大爺私、私通,說是要給奶奶三尺白綾,讓她自盡。”
賈珍瞠目欲裂,大吼一聲將和慶甩開,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的飛奔回城。一路上賈珍心裡又是焦急又是疑惑,要說他和可兒之間的事,老太太和那邊二太太絕對是早就知道的,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提出來?
賈珍心念急轉,索額圖出事那會兒,他在府裡寸步不離,就怕那府裡的人會趁機作亂。如今索額圖的事已經了結,太子也沒什麼大問題,他覺得安全了,這才出的府。怎麼突然之間她們就要治死可兒?
回城裡的時候城門已經關閉,幸好守城門的是賈珍一個相熟的人,這才破例開了個縫放他進來。回到府裡已經是三更天,黑燈瞎火的,座下的馬匹不小心折了腿,賈珍在地上滾了幾圈才爬起來,也顧不得受沒受傷,撒腿就往天香樓跑去。
遠遠的,就看到天香樓二樓上亮著燭火,賈珍鬆了口氣,既然亮著燭火,應該是沒出事吧?然而下一瞬間,他的眼就瞪大了,他看到一個人影屋樑上垂下來一個圈,然後一個人影忽然拔高許多,將頭伸到那個圈裡……
“啊……!”賈珍嘶吼一聲,踉踉蹌蹌的往前跑。
快點!再快點!
終於跑到天香樓樓下,整好碰到尤氏領著兩個婆子從樓裡面出來,看到賈珍,尤氏瑟縮了一下,卻還是鼓足勇氣迎上去,扯了扯生硬的嘴角,“爺,你怎麼這時候回……啊!”
賈珍看都不看她,一腳踹在她的肚子上,將她踹飛撞在門牆上。尤氏疼得蜷縮起身子,嘴裡嘔出一口血來,她倒在地上,只看到一雙腳快步走過她的身旁,往樓上跑去。不久,就聽到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尤氏一邊咳一邊笑,她已經死了,沒用了,沒用了……
賈珍推開門,就看到秦可卿穿著一身華美的衣裳,凌空飄著,地上歪著一個凳子。
“不!”賈珍踉蹌著走進去,手忙腳亂的抱住還沒有僵硬的秦可卿的身體,將她從白綾上放下來,放到一旁的床上。
上吊死的人面相都好看不到哪裡去,原本妝容美麗的臉,此時看起來有幾分猙獰。賈珍覺得自己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不是害怕眼前這張看起來一點也不美麗的臉,而是害怕她會永遠的離開自己。
賈珍手指顫抖著伸到秦可卿鼻下,半晌也沒有感覺到呼吸,賈珍眼眶裡佈滿了血絲,痛苦的說:“可兒,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就這麼傻?為什麼不多等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只要一會兒我就能救你了……”
賈珍伸手輕輕撫摸著秦可卿發脹的臉龐,將人摟在懷裡,細碎的吻落在她青紫的唇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悔啊!他幹嘛要出門呢?他要是在府裡,可兒能受這個罪嗎?可兒最愛漂亮了,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可兒該多傷心啊。
都怪那些個賤人!
賈珍的頭埋在秦可卿頸窩處,沒有人看到他眼中瘋狂的恨意。
“和慶,把尤氏和那兩個婆子帶上來。”
和慶哆嗦了一下,戰戰兢兢的下樓去將人帶了上來。和慶一直都覺得自家大爺比老爺還偏執,老爺不過是出家做了清淨的道士,出家做道士的人多了去了,也算不得什麼醜事。自家大爺卻是直接和兒媳婦好上了,簡直是堪比唐玄宗。如今奶奶去了,還不知大爺會怎樣瘋魔……
尤氏被兩個婆子攙扶著上樓,看見賈珍心肝寶貝似地摟著秦可卿,心裡充滿了恨意與快意。
“說,為什麼要逼死可兒?”賈珍的聲音此時已經很平靜,反而是這種平靜讓在場的四個人都打了個哆嗦。
尤氏抿了抿唇,沙啞著聲音說:“秦氏不知廉恥 公公,按例是要浸豬籠、騎木馬的,老太太、太太念在往日的情分上,賜她三尺白綾,讓她清清靜靜的走,已經是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