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死了,咱們孃兒倆到陰間也能做個伴兒。”
賈政和王氏成婚也有三十多年,便是王氏的性子不討他喜歡,到底還是有夫妻情分在,此時聽她說得可憐,不覺長嘆一聲,丟了板子悶悶的坐下。
王氏忙回頭去看寶玉,只見他面色發白,氣息微弱,身上的衣裳都透出血跡來。寶玉曆來是她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哪裡經受過這樣的罪,看在眼裡,痛在心裡,不由得失聲大哭,“我苦命的兒阿!你要是有珠兒一分的懂事,又何苦受這罪?”又對賈政道:“若是珠兒在,便是一百個寶玉,也由得你打死,免得他受這樣的苦。”
前院兒裡和王氏院子裡的事很快就傳得眾人皆知,賈母、邢氏、李紈、王熙鳳都趕了過來,正巧就聽到王氏的話。別人也還罷了,李紈聽聞,心裡一酸,忍不住也放聲悲泣。
賈母看了寶玉的慘狀,氣得渾身發抖:“你怎麼不先打死了我,再打死他?”
賈政聞言,急忙迎出來,躬身賠笑道:“大熱的天,母親何苦出來受罪,有什麼話只打發人來吩咐兒子就是。”
賈母只厲聲道:“我倒是想要吩咐,只可憐我一輩子也沒生個兒子,卻叫我吩咐誰去?只能把眼睛、耳朵、嘴巴都當做擺設,由得人擺佈吧。”
賈母只生了賈敏一個嫡親的女兒,賈赦和賈政都不是她肚子裡出來的。賈政聽了這話厲害,只得告饒,“兒子教訓寶玉,也是為了不使祖宗蒙羞,母親這話豈不是要讓兒子羞愧而死?”
賈母啐道:“我不過說一句話,你便受不住,你那樣下死手的打寶玉,又何曾想過他受不受得住?便是教訓兒子,也沒有這麼個教訓法的。”
賈政只得賠笑道:“兒子知錯了,以後再不這樣打寶玉了。”
賈母冷笑道:“左右你兒子多,打死了這個還有別人給你披麻戴孝,我卻只認寶玉一個的。你也不要厭煩我們孃兒幾個,索性我們一起離了這裡,不礙著你的眼就是了。”說著就喊人去備馬車行禮,說是要帶了王氏和寶玉回金陵去。
賈政只得苦苦告罪,賈母這才罷了,又命人把寶玉抬到她屋裡去,又把賈政罵了出去,只等著大夫過來醫治。
一時大夫過來了,賈政雖說下手重,到底是文人,手無縛雞之力的,便是下狠手也就那樣,並沒有打出好歹來。那大夫只開了些內服外用的藥,又寫了飲食忌諱的單子,說是好好養上半把個月也就好了。
賈母、王氏等人這才放下心來,嘴裡還是免不了說賈政下手太重。黛玉雖然不贊同棍棒底下出孝子這話,不過她覺得寶玉確實是應該好好教育了,再這樣任由他不知輕重好歹的混日子,實在說不準往後會不會惹出更厲害的事來。
只是賈政這教育方式也太單一了,一點也沒教訓到點子上,且又還有賈母、王氏兩個攔著,更是全無效果。
都說慈母多敗兒,這話也是有道理的。
此間事了,賈母、王氏吩咐丫頭們照看好寶玉,也就各自回屋了。等她們走了,寶釵、黛玉、湘雲和三春幾個才圍攏過來,說的說、勸的勸、安慰的安慰,流淚的流淚,寶玉見了她們這般著急他的模樣,又犯了痴病,心想:
我不過捱了幾下打,她們便一個個為我悲泣憐惜,假若我一時去了,她們還不知如何傷心呢。能得她們如此愛重,我便是一時死了,也是沒有遺憾的了。
當下也不顧自己的痛楚,只反過來安慰她們,讓人又氣又樂。
到了午間,眾人也漸漸都散了,寶玉也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忽而王氏使人來找,襲人想了想便過去了。
王氏見她過來,只問:“寶玉這會子怎麼樣了,可還疼著?”
襲人回道:“已經喂他喝了藥,身上的傷也擦了藥膏,這會兒已經睡安穩了,可見是藥效有用了。”
王氏便道了聲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的話,又問:“今兒這事,我恍惚聽著是環兒在老爺跟前兒說了什麼,你可有聽說什麼?”
襲人道:“只聽說是為著個戲子的緣故,被簡親王府上的人找上門來,老爺這才生了氣,旁的倒是沒有聽說。”襲人頓了一下,說:“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
王氏見她打住,就道:“你只管說。”
襲人笑道:“太太既不生氣,奴婢就說了。今個兒老爺雖然是打得狠了,不過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二爺也該得老爺教訓幾頓,老太太和太太疼惜二爺,狠不下心管教,可是再不管管,將來怕是不好呢。”
王氏忙道:“我的兒,你說的我何嘗不明白,原本珠兒在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