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了。
他是個會獨自在家裡亂跑,常要家人四處尋找的,好奇心旺盛的孩子。
他開心地叫著‘哥哥’,將自己小小的身體貼在航的背上。沒有人教他,他卻知道航是自己的哥哥。
聽到陸用不標準的發音叫自己,航自然而然地笑了開來。明知道溫子不喜歡他們兄弟感情如此好,但是一看到陸那天真的笑容,航就無法置之不理。
看到弟弟來到玄關迎接自己放學,航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當須藤住進家裡將近一年時,陸主動地脫離了溫子的懷抱,開始自由地成長。
航七歲時好象已經知道了一切,但是卻因為偶發事件和父母起了爭執。他提起雪的味道的事,但是沒有人願意聽他說。
瞬間,他沒有穿外衣就跑到屋外。在三月裡某個接近春天的寒冷早晨,航接觸到外面的空氣,再度嗅取雪的味道。
“一定會下的。”
他在離家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下腳步仰望天空,這時無數白而細的東西從空中飄落,就好象從天國落到地面上來的小天使一樣,在航的手掌上開出小小的白雪結晶。
“看吧。。。。。。”
看到迅速被手掌溫度溶化的雪花,航輕輕地笑了。他將小小的手臂伸展開來,想將雪花抱個滿懷。
變得大一些的雪粒落進他睜得大大的眼睛裡,航趕快閉上眼睛。他用冷得發紅的手蓋住眼睛,然後眨了幾次眼。發現落在臉頰上的淚水時,他趕緊用手背擦掉。
他再也無法自制。
儘管他比別的孩子會念書,還會玩電腦,畢竟離成人還有一段距離。嘴巴上不說,他卻無可救藥地愛戀著父親的背影。父親不瞭解也無所謂,只要願意聽他講話就好。淚水不斷地落在他臉上。只穿著襯衫和長褲就跑出門的航凍得全身顫抖緊抱住自己的身體。
“媽媽。。。。。。”
他蹲了下來,抱住膝蓋,無力地呼喚著母親。他呼喚的不是在家裡抱著弟弟的繼母溫子,而是去年死去的親生母親佳枝。
他覺得父親在溫子進門之前,至少還會傾聽自己講一些話。
他的心好冷。比直接碰觸冷空氣的肌膚還要冷。
“媽媽。。。。。。”
航再度呼喚著,額頭抵在膝蓋上。他心想,向死去的母親求救,或許她會給自己冰冷的心一點溫暖,然而越是呼喚那不可能出現的人,心中越是感到空虛。
算了,畢竟一切都是枉然。
航輕輕抬起頭來,仰望天空。他看到許多忙碌的人們在覆著薄雪的柏油路上行走。
沒有人注意到蹲在路旁的孩子。航望著眼前匆匆來往的鞋子,發現自己腦袋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自己在外面待了多久。心是冷的,脊背也打著顫,然而,臉卻象燃燒一般火熱。蹲著的身體感到好難過,他跌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背靠在牆上抱住膝蓋。
心想自己可能發燒了,身體卻使不上力。頭痛得如針刺一般,整個世界開始不停地旋轉著。
“我可能會這樣死去。。。。。。”
就算我死在這裡,父親大概也不會馬上知道吧?他是不是會以為只不過是兒子在外面玩得忘了回家,甚至連生氣也不會,直到有人向他通報兒子的死訊?
航仍然忘不了父親溫暖的手溫和優雅的笑容。父親雖然忙碌,卻也曾經對兒子講年幼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懂的遺傳基因的事,就好象講起他的往事一樣。
航抱著膝蓋的手沒有了力氣,鞋跟無力地滑向前方,整個人都使不上力來。
雪勢變大了,今晚可能會下一整晚。到了隔天早上,航的身上可能就會象行道樹一樣覆著白雪,變得冰冷了吧?
死並不可怕,因為可以和媽媽見面。可是他想再抱一次陸,抱抱那個有一半血緣關係的弟弟。他想再感受一次嬰兒的體溫。
冰冷而柔軟的雪,觸感好舒服,好想睡,就這樣永遠閉上眼睛吧?
航微微張開眼睛仰望天空。雪一直下著,好象要將人吸走的天空,彷彿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一樣。航死命地朝著天空伸出無力的手。
如果睡著了,是不是就可以直接上天國去呢?如果跟著雪一起溶化,是不是可以飛向天際呢?媽媽會在那邊等著我嗎?
如果想著母親溫柔的笑容,死就沒那麼可怕了。
航再度閉上眼睛,這時眼底突然感觸到一道白光閃現。無力地伸出去的手頹然地落在地上。
沒有人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