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揮了下手,示意我跟她走。
還要避開人密談?我心裡打鼓。怎麼回事,難道為了平面模特兒那事嗎?一邊暗暗猜度,一邊跟在她身後,方向彷彿是商場EXIT通道,果然走進樓梯間了。
這是商場最清淨的場所之一,顧客一般很少走樓梯。
我遲疑著,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隱秘的勾當。
何菲兒把我拉到角落,很認真地問:“歡歡,這段時間,春宜的職業培訓,你是不是缺席了。”
她的句式是疑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我一愣,點點頭。
她打量我的臉,直截了當,又問:“跟男朋友吵架?”
有點反應不過來。何菲兒年紀輕、人時尚、性格前衛,跟國企中年婦女型領導不同,很注重私隱,從來不喜歡議論別人家的私生活,今天是怎麼了,真奇怪。
她盯著我說:“你不是不知道,最近春宜鬧翻天,你幹嘛這時候跟上面過不去呢?”
當然聽得出,她用意是好的。
可是,缺席培訓這種事,春宜商場的主管都沒找我,何菲兒是商家的品牌經理,跟商場的培訓事務八竿子打不著啊。無緣無故,她為什麼要關心?而且還這麼鄭重。
何菲兒見我猶疑,低聲說:“歡歡,不瞞你,前幾個月春宜商場已經跟我們公司聯絡過了,說我們公司的產品‘不符合商場定位’,要求我們儘早撤櫃清場。前幾天樓總召開緊急會議,定下來了,下個月就撤。”
我一聽就怔住了,張大嘴,半晌,說不出話。
她說:“我們開會的時候商量過了,決定春宜撤櫃以後,公司下步暫時緊縮,不打算再開新的門店。也就是說,春宜的兩個員工,其中一個是你,要被裁掉。”
我腦子像被灌了水泥,結結巴巴地說:“撤櫃,可是,那個……”
何菲兒搖搖頭:“公司現有的五家門店,目前都不需要招人,沒地方容納你們。撤櫃這件事先前沒跟你提,因為我和春宜女裝部的經理挺熟,跟他商量過,覺得你表現不錯,通融通融可以把你安排在別的品牌——正好有個牌子想要人,基本都已經定下來了。”
我忽然猜到,她要說什麼,被灌滿水泥的腦子轟然作響。
她繼續說:“今天上午想去最終確認,事情壞了,上面說你無故不參加培訓,連請假都沒請,性質惡劣,影響很壞。本來你這個替補就可有可無,想進春宜的小姑娘多得是。你難道不知道最近春宜鬧得上躥下跳嗎,芝麻事都放大成西瓜了。”
話裡含著埋怨,我原地發懵。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難道失戀之後,失業也接踵而至?究竟撞上了哪顆災星!
我勉強笑笑。半天,懇求道:“何經理,能不能再幫我說說?”
她看著我,語重心長:“說說是一碼事,我盡力,不過你自己最好也早作準備。”
意思相當明白,我頭腦發脹、口乾舌燥、欲哭無淚。春宜商場的工作,薪水還可以,旺季的銷售提成,都趕上普通寫字樓的白領。
瞬間想起一系列很實際的問題,吃穿住行。如果現在丟掉這份工,首先,我在紅太陽新村的公寓,就租不起了。
第一章 候鳥——飛過天際的影子7(2)
我打著蔫兒,心神不寧地回到“Bliss & Talent”區域。
整個晚班,雙眼無神,沉痛地站在角落。值班經理巡遊,好幾次盯著我看,我朝他苦笑,無暇顧及。
熬到快下班的時候,心裡猛然鑽出一個念頭。
回老家。
是的,出來這麼多年了,一個女孩子,圖什麼?我又不是女強人。現在回去跟爸爸媽媽住一起,在家鄉找個工作,然後,嫁人、生孩子,像中國所有女人那般安安穩穩,度過餘生。何苦再漂來漂去?
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了呂雪。
呂雪一聽,也沒發表意見,只是當場從人行道竄到腳踏車道,不顧騎車人的白眼,招手叫了輛計程車。二話不說,把我塞進車子裡。
“……”我反抗,“幹嘛呀幹嘛呀!”
“歡歡,你都要走了,我們晚上去high一下!”
“……”
“都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拜託,歡歡你別這麼土,酒吧九點以前都不開門。”
呂雪報了個酒吧的名字,計程車飛快地開出三條街,停在某幢建築的門口。那是個奧運鳥巢般的金屬結構建築,看上去挺新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