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羨慕他。當你被這玩意兒折磨個幾年,你也能夠如此淡定。”旁鋪的兄弟拉起被子準備入睡,“另外這不是鬼叫,是少帥在吹壎……老實說少帥吹壎還真不怎麼樣。”
這兄弟厚道,給足了方少帥的面子。
何止不怎麼樣?
簡直是亂七八糟,不堪入耳。
軍營旁的一個小山坡被冷月籠罩,憂悒,淒冷。
一如方君乾此刻的心情。
方少帥默立於那座荒坡上,心中充滿挫敗感:這陶壎好歹也在自己手裡十年了,自己怎麼就連一首曲子都吹不好呢?
“拿來。”
一雙雪白的手平攤在自己面前。
這樣一雙手,
美而不柔,強而不妖,冰冷沁軟。完美到極處便是一種哀傷。
這樣一雙手,
是值得用一生細細呵護的。
就是這樣一雙手,如今平攤在自己面前,索要著某物。
抬頭,卻見白衣仙人對自己露出淡淡的無奈的表情:“給我。”
方少帥立馬像護寶貝般將陶壎護在懷裡,誓死捍衛所有物:“傾宇你不待這樣的,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你好意思討回去?!”
肖公子嘆口氣:“吹得太難聽了,三更半夜擾人睡眠。”
無奈搖頭:“泣痕在少帥手中十年,怎麼還吹得如此差勁呢?”
原來,這個陶壎是有名字的。
泣痕。
讓方君乾一下子聯想到秋日原野上如泣如訴的悲涼風聲。
空曠淒涼的寂靜峽谷,一隻鷹孤獨翱翔。
場景一轉,
又見三月桃花絢爛,鋪天蓋地的寂寞迷離成幻境。
一個人,白衣無瑕,在漫天花雨中漸行漸遠。
終是無跡可尋。
塵世千載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萬代江山,敵不過男子眼中滑落的清淚一滴。
方君乾失神凝望著自己手裡的陶壎。
果有一點指甲蓋大小、形如水滴的斑點,宛若淚痕。
泣痕。
無雙輕輕一笑,徑自拿過方君乾手上的陶壎,沉吟片刻,便放在唇邊悠然而奏。
悠遠的旋律從壎孔飄出。
層層疊疊,遙遙遠上。
聽的久了,心底莫名地生出遠離塵囂的悲緩幽長。
因個性所致,方君乾是不喜歡感傷的。
然而,自他第一次看見肖傾宇起,就愛上了壎聲。
像是翱翔在狹隘天空下的鷹,也有著牽掛的憂傷。
這樣沉靜優美的壎樂,適合在寂靜的夜寂靜地欣賞。
肖傾宇的壎,縱有落寞纏身,也不自怨自傷。
營地千帳燈火,壎聲將篝火的嗶嗶剝剝聲沉降壓下。
軍營上空,哀而不傷的壎聲悠悠迴響。
方君乾轉頭凝視著閉眸吹壎的白衣少年。
心中一片柔緩,那些爭權奪利爾虞我詐忽然離自己遙遠起來。
方君乾的唇邊掛著不自知的微笑,望著白衣無瑕的絕世少年:只有在他身邊,方君乾才能有現在這樣的寧靜滿足。
一曲而終。
無雙握著久別重逢的古雅陶壎,久違的親切感油然而生。
記憶中稍稍嫌大的樂器,此刻用一隻手便能輕易掌握。
肖公子微笑:“這陶壎似乎變小了……”
方少帥深深凝視著他:“是我們長大了。”
我們,長大了。
長大的孩子,便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
也有能力有資格決定自己的情之所鍾。
無論這愛,將會讓自己付出怎樣的代價。
方君乾冷不防問:“傾宇,你相信命嗎?”
“什麼?”肖公子看著手中的陶壎,漫不經心道。
少年元帥湊到他身邊,神神秘秘道:“告訴傾宇一個秘密,本帥會看手相哦。”
雪白冰冷的拳頭冷不防被他火熱雙手包裹,
就在肖公子一瞬失神的空當,方君乾已攤開他掌心。
只見方少帥劍眉輕挑,**的食指細細摩挲他掌心的掌紋。
無雙只覺熾熱流焰從他指尖流出,透過掌心直竄自己心底,蘇蘇麻麻。
耳旁傳來那人一本正經的聲音:“傾宇的手相告訴我,傾宇會在今年遇上一個命中註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