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在平京呆不下去了,就回東北吧。”
方君乾點頭:“好。”
用力拍拍兒子日漸寬闊的肩膀。
感受著兒子已被戰火磨礪得堅硬無比的羽翼。
任何狂風驟雨都無法將其摧折。
他註定高高翱翔,俯視眾生。
這是他方洞廖的兒子,他這輩子的驕傲。
“爸走了。”
他往前走了幾步。
“爸!——”少年揚聲。
方洞廖轉過身。
“爸,洛迦山真的沒有女子清修之所嗎?”
方洞廖淡淡道:“洛迦山上只有一座洛迦寺。”
方君乾難掩眼眸中的失望。
方洞廖繼續走。
眼看就要消失在行人洪流中。
“爸!——”
東北王停下腳步,
然而這次,卻沒有轉身。
“爸,等我有時間我就回東北看你!
“你一定要保重身體!——”
在方君乾看不見的臉上,方洞廖綻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彷彿一瞬間年輕了十幾歲。
方君乾永遠記得那天父親的背影。
蒼老,凝重,巍峨,高大。
巍巍如山。
聰慧絕頂如方君乾,怎麼也不會料到
——這將是他見到父親的最後一面。
晨昏鍾在黃昏的棲霞中悠然作響。
滄桑。曠古。
刀削斧砍般的崖頭頂天立地,在霧嵐的籠罩下,像一幅飄在浮雲上面的剪影一般,顯得分外沉寂肅穆。
餘藝雅觀賞著石碑上的銘文,驀然回首,發現那個白衣少年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反而專注凝視著院落中那幾棵高大的菩提樹。
“這樹有我好看嗎?”
肖傾宇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餘藝雅身著時下最流行玫紅色旗袍,低領,雙襟,無袖,高開衩。
華貴卻不失含蓄,嫵媚而不失典雅。
人比花嬌。
大發嬌嗔:“你這麼喜歡看樹,乾脆去後山的桃林看個夠好了!反正眼下桃花盛開,總比這個冷清清的寺院要熱鬧!”
見肖傾宇不做聲,餘藝雅愈發氣急,怒衝衝便拉著他往後山而去。
春城飛花。
灼灼其華。
桃花承載著太多的緣分與不捨。
輕薄的花瓣紛飛了千年的深情。
寂寞得叫人承受不起。
“五朝亂世之時,依附大慶的企國有一個不成文的風俗——在祭祀桃花神的節日裡,若折下桃花樹最頂端的桃枝送與心儀之人,則可相愛一生,白首到老。”
餘藝雅笑言:“就像千年前的寰宇帝和無雙公子?”
肖傾宇淡淡道:“史書上確有其事。”
餘藝雅吃驚地瞪著他:“你不會真的認為……那是寰宇帝在跟無雙開玩笑呢!他們是君臣,是知己,是朋友。朋友間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這很正常吧,怎麼可以當真?”
玩,笑?
白衣少年沉默半響:“你這麼想?”
“要不然還能怎麼想!”她失笑,“讓我相信兩個男子互有愛慕之情?還是寰宇帝和無雙公子?”
延朝嘉何氏的一把大火,將無數珍貴古籍付之一炬。
包括無憂丞相撰寫的那本《傾乾錄》。
而一部分劫後餘生的殘本也散落在外,無從考證。
餘藝雅眼珠一轉:“不過聽肖主席這麼一說,藝雅也覺得此舉很是別緻浪漫呢!”
嬌笑:“不知藝雅是否有幸收到肖公子遞來的桃枝呢?”
一個女生已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如果拒絕無疑會令她無地自容。
白衣少年緩步走向一株桃樹。
沐春臨風的桃花流光溢彩,開得分外妖嬈。
風起,四散起一地的落花。
紛紛揚揚的寂寞,漫如雨下。
白衣少年走到桃樹下,仰起頭——
桃花開滿平城的三月,
肖傾宇在洛迦寺後山遇見了仰臥在樹幹上閉目淺眠的少年。
他抬眉,
他低眼。
便如兜兜轉轉的阡陌小路開滿了三世三生的桃花絢爛。
有些東西註定勢不可擋——
比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