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殺人的,那就活;不會的,那就死。
不斷有受傷計程車兵被擔架抬下前線,軍醫和護士忙得分身乏術。
“醫生!醫生在哪兒!快來個人,他傷得很重!!”又有兩個士兵抬著擔架風風火火闖進來。
一個頭部包著繃帶計程車兵無奈道:“軍醫現在都恨不得多生出兩隻手來,哪有工夫分神?”
“怎麼回事?”方少帥走過來。
“少帥,小瘋子中彈了,子彈還留在腹部!”
一見傷員那還在潺潺流血的傷口,方君乾當機立斷:“拿把消毒過的刀,還有藥、繃帶!快!!”
手下匆匆跑去又匆匆趕回,手上只多了傷藥、繃帶、鑷子和手術刀:“少帥,沒有麻醉藥了!”
方君乾咬咬牙,對年輕的小戰士吩咐:“來不及了,我馬上為你取子彈。你忍著點!”
士兵強忍痛楚,信任而堅定地點頭。
小心翼翼地剪開傷口處的衣服,方君乾定了定神,下刀!
“啊!”
一聲慘叫,那個被叫做“小瘋子”的傷員呼吸都停了下來,只有喉頭嘶啞地抽著冷氣的聲音。
他臉色鐵青,牙關打架,彷彿在經歷著極大的痛楚。
方少帥一見情況不妙,習慣性地喊道:“傾宇,快把他嘴巴塞住,別讓他咬斷舌頭!”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他的傾宇,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吸了吸鼻子,將湧上眼睛的酸楚硬生生壓下。
就這麼一愣神的工夫,一隻完美無瑕的手從旁邊伸過來,將乾淨的布揉成一團塞進士兵的口中。
方君乾睜大了眼睛看著身邊的白衣出塵,差點以為自己身處夢中!
莫非是最近太過勞累,一直出現幻覺?
無雙一見他傻愣愣的樣子,忍不住喚醒他:“別發愣,繼續。”
現在不是傾述離傷的時候。
“哦。”方少帥迅速回神。
劃開傷口,將帶著膿血的血肉從傷口處迅速剔除,方君乾迅速找到了子彈鑲嵌的位置,鑷子鑽進傷口,夾住子彈,用力一拔!
“唔!”豆大的汗珠泌出額頭,恨不得將口中布團咬碎。
見子彈順利拔出,肖傾宇立馬將要敷灑在傷口處,打上繃帶。
兩人不置一詞,動作卻默契非常。
戰場上的人命如草芥,能救一條是一條。更何況是這般年輕鮮活的生命。
方君乾看著傷者那年輕率真甚至還有些天真無邪的臉龐,心頭怒火噌的一下躥上來!
居然把十六七歲的孩子留在戰場,這幫混蛋腦子進水了!
“誰是他團長,老子回去非剝了他一層皮!”
他的聲音又冷又硬,目光堅冷如鐵。
“少帥……”少年掙扎著,輕聲道,“您……您別怪團長。團長勸我走,是我主動要求留下來的。”
“啊,這?”怎麼都想不到他會說這句話,方君乾一下子愣在當場。
“我爹是福來鄉的鄉長,我娘是一個鄉紳的女兒,後來倭桑入侵南七省,我爸死於非命,我娘因不堪凌辱咬舌自盡了,還有堂弟、表姐、林叔、祥嫂……都死了。這麼大一個村子就我一個人活了下來。是躲在草垛中才倖免於難的。逃出來的那天起,我就決心一定要為我父母,為父老鄉親報仇。少帥,真的……真的謝謝你!謝謝你趕走了那些倭桑人,謝謝你為我們全村報仇雪恨!謝謝……謝謝你,真的謝謝你!”少年語無倫次地說著,眼淚從沾滿菸灰的臉上滑落,淚水斑駁。
“這次是我主動提出留下來的,團長命令我撤走,我死也不肯。少帥……你別怪團長。我……我實在不知道該去哪兒……家沒了,家人都死光了,我到哪兒都是一樣的,還不如扛起槍多殺幾個鬼子……”
方君乾喉頭滾動了一下,張了張唇。
不知如何,比起授勳儀式上官員貴族的阿諛奉承掌聲如潮,此刻面對這個失去父母、失去家園,最終不知自己該往哪裡去的孩子,面對那髒兮兮臉上的斑駁淚水,他更感到手足無措。
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值得驕傲之處,方君乾從沒覺得“南統軍少帥”這個頭銜是如此的虛偽,對在戰爭中深受傷害的千萬民眾來說,自己竟是如此無能為力。
一雙纖白的手握住他的緊攥的拳頭。
肖傾宇的手,手指長而細,有點像女子的柔荑。掌心冰冷,即使捂熱了,但只要稍稍鬆開,便會很快冷下去。
就是